歸鴻落雪 作品

第59章 受傷

 王滇出宮那日感到了久違的輕鬆。 宅子是他自己挑的, 他完全沒跟梁燁客氣,自己任勞任怨打工,宅子必須得大, 風景還得好,毗鄰商業中心,周圍還得有上好的醫館和食肆,挑來選去, 挑了個離皇宮挺遠的宅子,宅子地處應蘇坊, 進了門清淨, 出一條街便是大都最熱鬧的坊市。 衣食住行雲福上下都打點得非常利落, 沒有梁燁這廝來打擾,王滇舒舒服服地睡了三天,第四天戴上面具溜達著去了街市。 離報道上任還有三天, 王滇很珍惜這段難得的假期, 只帶了梁燁給他的兩個侍衛, 去酒樓聽了一上午的說書,中午吃了頓大餐, 下午便去了河邊畫舫聽琴。 樂伎琴技了得, 王滇有一搭沒一搭地抿著清酒,在船艙裡捻著葡萄吃,看著甲板上身姿窈窕的美人跳舞,昏昏欲睡。 卻聽外面噗通一聲水響, 便有人尖叫起來。 “有人落水啦!” “救命!” “來人吶!” 王滇睜開眼睛,直起身子探出頭去看熱鬧,便見一白衣公子在水中掙扎,已經有隨從跳水去救了, 然而那公子眼看嗆了水就往下沉,等被人救上來的時候已經沒了聲息,又被個姑娘給救活了,外面頓時一陣騷亂。 王滇同他們隔了四五艘畫舫,看熱鬧也看不清楚,便又躺回了軟榻上,剛躺下便覺得哪裡不太對,周圍有股濃郁的水草味,他目光一凜,不等動袖箭,脖子上就貼上了把匕首。 “別動。”帶著狠意的聲音貼著他的耳朵響起,“敢動就割了你的脖子。” 王滇舉起手來示意他自己不會亂動,脖子上已經見了血,稍有些刺痛,他放輕了聲音道:“這位——壯士,咱們素不相識無冤無仇,不知在下哪裡冒犯到你了?” 對方渾身都被水泡透了,拿著匕首的手還在哆嗦,大概是凍得,即使是大夏天,泡在河水裡也冷得很,王滇呼吸頓時放得更輕了,“你看,我兩個侍衛就在外邊,雖然不知道你怎麼沒被他們發現進來的,但我只要出聲你肯定跑不了。” “閉嘴。”對方咬著牙關道:“你這人怎麼話這麼多!” “我害怕啊。”王滇嚥了嚥唾沫,“你被人拿刀抵著你不怕?” “孃的。”對方嗆咳了一聲,王滇目光一凜,一把攥住他手裡拿著的匕首往外狠狠一別,另一隻手的袖箭就對準了那人的眉心。 顯然對方也不會武功,只是用蠻力跟他擰著,匕首又貼在了他的側頸上,兩個人頓時陷入了僵局。 王滇看著對方慘白的臉和溼漉漉的頭髮,這人一雙眸子亮得嚇人,帶著點壓不住的邪氣,他穩住了手臂,不急不慢道:“你猜你的匕首快還是我的箭快?” “他奶奶的。”對方長得人模狗樣,卻出口成髒,“老子點背到家了。” “我才點背好嗎。”王滇一臉憋屈道:“好不容易老闆給放個假,還要被劫持。” “遮——我就是來找點銀子。”對方頭疼地嘆了口氣,“老子不喜歡殺人。” “我也不喜歡。”王滇道:“要銀子你早說,我不缺銀子。” “孃的,誰的銀子是大風颳來的,非親非故老子跟你要銀子你就給?”那人看他的目光如同在看個冤大頭。 “不是,你這不劫持我麼。”王滇覺得這人還挺有意思的,“你要多少銀子?” “三兩。”對方皺了皺眉。 王滇說:“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鬆手,我給你。” 對方挑了挑眉,“說話算話?” “說話算話。”王滇將袖箭往後挪了挪,“我也不會武功,一、二、三。” 話音落,誰都沒有鬆手。 “兄弟,這就沒意思了。”王滇笑道。 “你也沒放。”對方道:“我可太瞭解你們這些公子哥了,一個個都是道貌岸然的狗東西。” “好端端的怎麼還罵人呢。”王滇道:“我袖子裡有銀子,你自己拿。” 對方將信將疑地摸到了他的袖袋,摸了摸,摸出來了一大一小兩塊圓潤的石頭,“什麼玩意兒。” 說完就要扔,王滇趕忙喊道:“哎臥槽!別給我扔了!” 那人扔石頭的手微微一頓,疑惑道:“兩塊破石頭你寶貝什麼?” “我男朋友送的。”王滇見他神色依舊迷茫,換了個說法,輕咳了一聲道:“我相好送的,兄弟你要銀子隨便拿,這倆石頭你不能動。” 那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從他袖子裡摸出來了兩枚油光水滑的黃皮銅錢。 “哎——”王滇頂著他看神經病的目光,硬著頭皮道:“這也是我相好的,我摸來藏著玩的,指不定什麼時候他又要,我還得給他。” 對方將那兩枚銅錢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從他袖子裡摸出了一兜碎銀子。 “這個你隨便拿。”王滇眼皮都沒抬一下。 對方不信邪,從他袖子裡又接著掏出來一塊帕子,一截不知道什麼玩意兒的小木枝,一片銀杏葉子,還有朵被紙夾在中間的乾花…… “我相好的帕子,他喜歡的木枝……我倆約會的時候撿的葉子……他送的花……”王滇若無其事地抬頭看船艙頂。 對方一臉被酸倒牙的表情,“你這相好的是個什麼人,摳摳搜搜也就罷了,跟腦子不好似的,這都什麼玩意兒。” “你這人會不會說話?”王滇不贊同道:“我相好不僅聰明還長得好看,家境不好又不是他的錯,我樂意。” 對方又瞥了桌子上那些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兩眼,酸溜溜道:“你倒還算個男人。” “拿了銀子趕緊走。”王滇的袖箭端得很穩,警惕道:“別動這些東西。” “他孃的,誰稀罕。”對方輕嗤了一聲,從銀兜子裡拿了差不多三兩,揣進了袖子裡,“你叫什麼名字?” “幹嘛?”王滇眯了眯眼睛。 “我叫趙武,到時候還你銀子。”對方說。 “不用了,白送你。”王滇說:“慢走不送。” 趙武看了他一眼,“瘋子。” 王滇動了動袖箭,趙武戒備地往後退了退,然後往後一退,只聽噗通一聲水響,對方就消失在他面前。 王滇捂住流血的手探頭一看,他躺的軟榻底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挖了個空洞,看樣子這洞時間還挺久遠,他拿了布條往掌心胡亂一纏,將桌子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又重新揣回了袖袋裡。 雖然梁燁沒動不動就摸他外袍袖子的習慣——這廝一般直接摸他,但他還是決定再將東西放得隱蔽一些。 雖然這只是他的某些小愛好,但放在正常人的視角來看,確實有點奇怪,跟個變態似的。 他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摸了摸那塊圓滾滾的小石頭,他當然不是變態,刨去他倆的“私情”,他只是對梁燁有點……莫名其妙的喜歡和在意,就跟他小時候喜歡石頭和棉花小狗似的。 想抱住咬一咬狠狠吸一口的那種喜歡,但他到底不像梁燁那般隨心所欲,只是偶爾想想。 王滇摸了摸鼻子,將自己不可告人的小癖好藏了起來,搖身一變又人模狗樣,帶著那兩個擺設一樣的侍衛去了趟醫館給傷口消毒包紮好,才慢慢悠悠地回了府。 剛進後院,便看見梁燁負手站在樹下,燈籠燭火搖曳,將他的眼神也映照得明暗交雜。 梁燁的目光落在了他包著布的手上,給了他一個疑問的眼神。 王滇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包成了粽子的手,在幽微的燭火下不著痕跡地抬了抬,好讓它更顯眼些,然後皺起眉像模像樣地倒吸了口涼氣,“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