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衛覦全不在乎這些,自門楹望著外頭的細密雨簾,只盼著親兵早日尋到葛神醫帶回。




朝堂之上,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後宮之怨,北府萬眾人馬窺伺建康東門不去,朝臣惶惑紛紛。有人提議調宿衛六軍護駕還不夠,應將駐在京城外的三十六路牙門中軍,統召入城護衛;也有人提議,乾脆降諭入蜀,請蜀親王帶兵來勤王。




這些大多數自入仕以來便未經歷過戰事的太平臣子,對於突如其來的大兵壓境,如稚鳥聞驚弓。前些年,還傳出過建康街頭見黃鬚寶馬,公卿驚問“此猛虎從何而來”的笑談,三品之臣,不識戰馬,京師之地的承平安逸可見一斑。




於是他們也忘了,淮水以南之所以能安生五十餘年無外亂、無內鬥、名流恣意清淡、高士痛飲酒讀離騷,是祖、衛所率的兩代北府兵將,用血肉抗胡族於淮漢,息民生於江左換來的。




現下,風吹草動,眾人便恨不能舉一國之兵力,去厭勝折衝眼裡無天家的驕狂北府兵。




自也有有識之士,反對蜀王回京,“西蜀把控著南朝的西北咽喉,是兵衝要地,向來制約長江上游入口,以控荊襄。而今淮水雖亂,尚有長江天險,聞聽大司馬用兵如神,豈知不是示空城計誘於北胡?外敵可亂,朝內卻萬萬不可自亂陣腳,一旦西蜀調兵至京,原本只是淮水一處空門,便會變成淮、江兩處大破綻,不等勤王軍至,則京城危破在旦夕爾!”




話是這樣說,可誰又知那位心思神詭莫測的大司馬是真想誘敵,還是存了馬踏建康的心思?




再說兵事瞬息萬變,怎麼處處都如料算得那樣正好,萬一北胡當真渾不吝,瞅準時機揮師試探,又當如何?




召勤王師不成,朝臣繼續爭吵,在應對大司馬的策略上,有人猛烈彈劾,有人主張議和。




幾位老神在在的府君,穩立殿堂,都以為形勢尚不至如此危急,但與大司馬修好一事也不可再拖。




他們一致建議太子殿下親自釋放那四名騎尉,送回烏衣巷。




在王謝這些大族看來,什麼叫天家顏面,還不如戳在丞相府院中那些奇石來得重。你既一時找不出可替代衛大司馬的人接手北府軍,還得用人家守國門,那麼低上一頭,也是情理當然。




世家自己的臉面利益不失,把皇家算計得分明,卻沒算到太子年輕傲硬,咬死不肯和解。




僵持不下。




“那位顧御史真彈劾了小舅舅,罵他行性偏激,國之賊也?”




簪纓聽得杜掌櫃傳回的訊息,皺了皺眉,又笑一聲,“果然耿介。”




之前顧元禮兩次彈劾太子失德失行,還有人暗道他是站在大司馬一邊的,結果大司馬剛舉兵犯進,他便又調轉矛頭痛斥衛覦誤國。




只能說這位顧府君不愧出身蘭臺,上至三公下至吏秩,哪個行事不合禮法,他便要針對哪個,幾頭得罪人也在所不惜,不是耿介又是什麼。




而宮裡也沒讓簪纓等上太久,晌午之前,果然有人上門來,是御前總管原璁。




簪纓不許人驚動麾扇園,自己親出府門應對。




中門大開,原璁望著傘下一身白襦紗裾的少女,心下微怔,只覺她氣質清華,靜沉如水,宛若寒月白梅無端開在六月盛夏裡。




與前些日子他隨同陛下暗夜來訪時見到的女子,又有不同。




但好在出來的是小娘子,而不是大司馬……說起原璁到這新蕤園來的幾次經歷,真是一次比一次膽寒,他忙不迭哈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