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有缺



她曾經弄丟過一次這隻草蚱蜢,找了許久都沒找到,如今才知,竟落在了夙流雲的手裡。




本來,這種東西應該不過一年就發脆、變壞。




但誰料到夙流雲竟把它當做保命的東西保存了下來,如今百年時光已過,這隻草蚱蜢卻因為靈氣的滋潤,僅僅是變成了黃色。




她要慶幸,它還保留著原來的模樣。




朝今歲看向了燕雪衣。




然而在觸及到那隻草蚱蜢的時候,英俊的魔頭卻猛地瞳孔一縮。




萬般的情緒湧上心頭。




彷彿一瞬間回到了那個暴雨的夜晚。




那時候,他還不是什麼魔界之主,不過是個萬魔窟裡面,最低級、最不值得一提的小魔。




他渾身是傷,齜牙咧嘴地縮在角落裡,看著少女被那個衣冠楚楚的貴公子帶走。




那是他最不願意回憶的過去。




記憶的小魔頭扯了扯自己破破爛爛沾滿血汙的舊袍子,卻只能在雨幕裡,沉默地看著她遠去。




他劈手奪走了那草蚱蜢,一言不發,轉身就化作一縷黑煙消失了。




他這一次消失得非常徹底,就連小眼睛都被他給撈走了。




朝今歲起身想要追上去——




然而結界外,遠處的光點亮了起來,喧囂聲傳過來。




而此時的桃花塢一片混亂,就連夙流雲的神魂都沒有燒乾淨,徹底隔絕了她追上去的可能。




她的視線就轉移到了夙流雲在被焚燒的一絲殘魂之上。




能夠知道真相的只有夙流雲了。




她沉默了片刻,在火焰燒光夙流雲的神魂之前,毫不猶豫地把他的記憶給抽了出來。




這其實是個禁術。




這種本事,也多虧了上一世她已經到了化神期。然而要是上一世的她,絕對不會做出從別人的神魂裡抽出記憶的事,畢竟這對於魂魄而言極為殘忍。




可是此刻,她也驚訝於自己的毫不猶豫。




她來不及仔細看夙流雲被抽出來的記憶,就匆匆納入了識海當中。




眼見著燈光漸漸近,朝今歲聽見了一聲呻、吟。




她轉過頭,是被打暈的夙白引。




他正扶著額頭就要醒過來。




電光火石之間,朝今歲突然想起了朝照月的話:




“你想要被雙方聯手追殺到死麼?”




——朝照月說的不錯,被雙方聯手追殺的日子絕對不好過,極可能在修真界連立足之地都不剩。朝照月絕對不是危言聳聽,崑崙已經是個天大麻煩了,再加上夙家的勢力,如果他們眾口一詞,成為眾矢之的一點也不奇怪。




她又不是那個大魔頭,非要拉滿全天下的仇恨。




系統感覺到了一絲不妙,問道,“宿主,你想要做什麼?”




朝今歲笑了笑,“只是想到了一個狗咬狗的好辦法。”




她把匕首一轉,朝著夙白引走去。




朝今歲打小就跟著朝太初學劍,早就將朝太初的劍意揣摩得七七八八了。




朝太初此人,年輕時的確是個極有造詣的劍修,而且他最出名的,不僅僅是霸氣磅礴的劍意,還有朝太初那把劍的獨特造型,畢竟,那會在傷口上留下一個梅花形。




朝今歲輕笑,“外出殺人越貨,還是少標新立異的好。”




她在夙白引驚恐的目光當中走了過去。




夙白引的瞳孔渙散,死得很乾脆。




他的身上,一個標準的梅花形劍瘡,幾乎和朝太初的一模一樣。




朝今歲想了想,從他身上摸出來了一張傳訊符,注入靈氣,這枚傳訊符就亮了起來。




她壓低聲音,用了一點靈氣改變聲音,嗓音就變得嘶啞低沉,一開口就是夙白引的聲音。




她說:“朝太初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為保朝今歲,殺流雲。”




傳訊符一閃,在半空中燃燒殆盡。




系統愣住了,“這……宿主,夙家會信麼?”




朝今歲笑了,“怎麼不會信?”




多虧朝太初是個偽君子中的偽君子,他出了崑崙,最喜歡在人前裝出一副父慈女孝的模樣,在外人眼裡,朝太初可是極為看重她這個少宗主。




而誰又會信一個父親會為了個外人,寧願將天生劍骨的親女兒毀掉呢?




就算是夙家,也只會認為朝太初良心未泯,半路父愛發作,幡然悔悟。




朝太初不是喜歡作戲麼?




她就親手送給他了個絕佳的劇本:




讓他當這天底下,最最慈愛的父親,為了親女兒,為了公平,寧願和夙家決裂、寧願和夙家不死不休。誰看了不說一聲有血性!




*




很快,崑崙弟子就包圍了桃花塢。




就在不久之前,夙流雲的魂燈,竟然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