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條校規

　少年不知道是怎麼養的，一身皮膚跟浸過牛奶一樣，白皙且細膩，手感極好。就連膝蓋處也是如此，沒什麼色素沉澱，整體好看得緊。　腳腕很細，紅色指印出現在上面極其突兀，就像是好不容易畫好的水墨畫在主人不注意間被人滴上了油汙，不僅破壞了本有的美感，還會讓人畫者極其煩躁。　鴉透腦子瘋狂轉動，試圖從他之前看過的經驗裡尋求解決辦法。　他應該怎麼辦？　如果依照小少爺的人設，那肯定會甩臉色說一句“關你什麼事”，說不定會回頭把方至罵一頓。　可方至現在表情不善，眸底的情緒讓人心驚，鴉透直覺如果自己真的這麼幹了，可能真的會發生一些超出他掌控的一些事情。　但如果自己不這麼做，走人設失敗又是一個問題。　方至跟許野不一樣，他不是很好猜，脾氣難以掌控，用在許野身上的辦法不能用在他身上，等他冷靜下來回想的時候一定會發現異常。　兩邊狀況都糟糕，鴉透夾在中間根本找不到最優解。　“怎麼不說話？”　方至湊近，將下巴擱在懷裡少年的肩上，雙手橫在鴉透腰前，以一種近乎霸道的方式將他禁錮在自己懷裡。　背後氣息灼熱，鴉透耳根被氣息一呼一吸間吹得紅透了。　這下他連逃跑都做不到了。　從方至的角度來看，只能看見少年不停顫動的睫羽，在陽光下，像是綴滿光芒的蹁躚蝴蝶。　纖而細的腰，沒有多餘的肉，一隻胳膊就能環住。　這麼想著，方至空出一隻手，稍稍用了力給少年調整了個姿勢。　——這下成了側坐。　他做得突然，少年被嚇到，又驚又慌地抵著他的肩，“你到底想幹嘛啊？”　“你不想解釋，可以。”方至並沒有回答少年的問題，“那我就來猜猜他到底是誰。”　“是那個顧容時？”他看向窗外，正好與外面那人對上視線。　看見他挑眉挑釁的樣子，方至眸裡掠過殺意。　“你好莫名其妙啊。”鴉透按在旁邊的課桌上，想起來，結果剛起來一點，腰上的手一個用力就將他帶了回去。　鴉透又跌回了方至的腿上，他轉頭看著方至，有些惱，“你讓我起來！”　“終於捨得看我了？”方至稍稍斜了身子，胳膊肘抵在一旁的椅背上，懶懶地撐著頭，“這麼慌做什麼？”　他笑了笑，僅用一隻手就能壓制住鴉透，“你想起來當然可以，回答問題我自然放你起來。”　而剛剛聽到小少爺在喊自己的劉路，此時一臉高興地跑過來，見小少爺坐在方至腿上，一臉惱火的表情。　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方至的情緒明顯就不對，小少爺在他手上根本討不了好。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幫忙道歉了再說。　“至哥，小少爺他也不是故意的，您也知道他脾氣，要不這次就算了？”　他剛說完，兩個人都齊齊看著他，臉色各異。　　　　　“不是故意的？”方至似笑非笑，下一秒就唇角弧度壓平，聲音彷彿淬了寒冰，“滾。”　“好嘞。”劉路雙腿一抖，馬不停蹄走了。　不僅他走了，教室裡的npc都心領神會地退到了走廊上，一個個開始欣賞都快看膩了的風景。　鴉透根本來不及阻止，等npc走完之後，教室裡就只剩下了他和方至。　“怎麼慌了？”方至看著他，手撫上鴉透的後頸，“難不成真是顧容時？”　少年真的跟貓貓一樣，被拎著後頸就乖了不少，搖搖頭，“不是。”　男生的手指很涼，不輕不重地按揉著後頸，帶起一片戰慄。　鴉透吸了吸鼻子，眉眼微微下垂，“我碰到了許野。”　他語氣有點委屈，“他欺負我。”　這算是變相回答了他的問題。　從鴉透之前接觸許野的過程還有系統給出的信息來看，許野之前似乎非常不喜歡“鴉透”，對他很有意見。　而“鴉透”也跟許野不對付，在學校裡一碰見就會吵架。　把鍋引到他身上，邏輯很順，也不會引起懷疑。　就是有點對不起許野。　鴉透不太會撒謊，有點不太敢看方至，現在只想趕快起來，說完又開始不高興了。　“現在行了吧？還要說什麼嗎？”　“要上課了，你快放我起來！”鴉透掐住腰間的那隻手。　“著什麼急，不是還有三分鐘嗎？”方至坐直身子，也不知道相信鴉透說的話沒有。　搭在後頸的那隻手抽離，順著線條滑至臉頰，而後微微上移，停在了鴉透的唇邊，意味不明地摩擦著。　“你身上的味道我不喜歡。”　方至眸色逐漸深了下去，極其突然地低頭，循著唇部而去。像頭餓了很久的狼終於找到獵物一樣，捕捉獵物的動作迅速而敏捷。　鴉透在察覺到他的意圖的時候立即偏頭，不過兩人距離太近，就算鴉透反應及時，也不可避免地親到了臉頰。　“方至！”　他這次是真的生氣，還帶著被嚇到了的驚慌，用手肘對著方至就懟了過去。　方至一個悶哼，手上卸了力，鴉透就趁著這個機會脫離桎梏逃了出去。　他驚疑不定盯著坐在位置上的方至，臉上被觸碰的那處好像還殘留著溫熱，結結巴巴開口，“我，我是男生。”　少年的眸裡帶著防備，方至一頓，被胳膊肘撞過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疼。　男生漆黑的眼睛微垂，斂去了眸裡的情緒，接著他站起身，竟直接往門外走去。　劉路還在走廊上，看到他走出來，支著脖子往裡望了一眼，確認小少爺沒少胳膊少腿之後才放下心來。　“至哥你幹嘛去啊？馬上就上課了。”　方至並沒有停下來，冷淡的聲音傳來:“不上了。”　鴉透還站在原地，看著方至消失在視野裡，他特意把好感值拉出來，不僅沒有跌，還上漲了十個點。　突然不上課了，他到底在發什麼瘋啊……　*　離上課還有一分鐘的時候，在外面的玩家和npc都回到了教室。　鴉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疑，他總覺得每個人盯著自己的眼神都很奇怪。　特別是那群玩家，不知道在外面商量了什麼，回來時視線來回掃過自己好幾眼，讓他頗有些不自然。　他剛趴在桌子上，就再次聽見了系統提示聲。　　　　本來還有些頭暈，聽清任務要幹嘛的一瞬間便清醒過來。　這是在頭一次加上時限的任務。　現在是下午四點，八個小時之後是凌晨十二點，也就是說必須在今天之前完成任務。　除去已經死亡的黃建，班裡總共還有九張校規表。　他不知道那薄薄一層紙會被玩家放在哪裡，或許是夾在書裡，或許隨身夾帶在身上。　如果是後面這種情況，他根本沒有辦法銷燬。　手指蜷縮，鴉透感覺到了壓力山大。　其實還有一種更好的辦法，就是召集自己的保鏢，讓他們直接對玩家進行搜身檢查，接著再銷燬校規表。　作為一個囂張跋扈做事沒什麼邏輯，並且和玩家呈對立陣營的小少爺，看不慣他們想給他們使絆子倒也解釋得通。　這或許也是頒佈這個個人任務的原因。　——給他立人設用的。　只是鴉透一點都不想用這種任務來維持人設。　因為一旦這麼做，他可能會成為他們副本里最記恨的人，口頭欺負可能都是小打小鬧，銷燬能保命的東西那真的……　最後撕破臉皮的時候第一個要弄死的一定會是他。　鴉透現在還沒有保命的道具，副本boss喜怒無常，就像現在都沒有回來，他不確定如果真的出了事他會不會幫自己。　他不敢打賭。　鴉透小聲詢問，“001，你知道他們把校規表都放在哪裡嗎？”　001糾正他的猜測，　鴉透疑惑，“他為什麼撕了啊？”　　鴉透確認完顧容時的好感度還是0之後更加疑惑。　他的個人任務二還沒有進展，顧容時對自己好感可以說是近乎沒有，那撕校規表和他被許野抱走是怎麼聯繫起來的？　好奇怪，這個區裡的玩家和npc都好奇怪，他有點想不通，索性不再去想。　001知道具體位置對鴉透來說已經是很好的消息了。為了避免以後被暗殺，鴉透決定還是暗著來，想等到下午課程結束之後他們去吃晚飯的時候銷燬。　代表性下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聲響起，npc們有說有笑地報團出去吃飯。　看到鴉透坐在位置上沒有動作，劉路走過來，特別熱情詢問:“小少爺，不去吃飯嗎？”　“不想去。”　“好吧。”劉路伸出手，“那給我吧。”　鴉透腦子有些懵，“什麼？”　“一卡通，給您帶點吃的回來，不刷卡可不行。”劉路露出疑惑的表情，“您今天怎麼感覺有點不在狀態。”　“也是，您今天發燒了。”　幸好他自言自語做了解釋，不然鴉透自己真的不好圓回來。他從制服口袋就摸出一卡通交給劉路之後，就趴在課桌上。　想到劉路的話，有什麼東西在大腦裡升起又迅速消失，鴉透總感覺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麼。　這種問題他想不出來，鴉透晃了晃腦袋，心想他果然不適合這種帶有解密元素的驚悚存活類副本，不禁有些喪氣。　好在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他沒一會兒又支愣了起來，從臂彎裡抬起頭打量著四周。　和他想的不同，晚餐時間並不是所有人都去了，現場還有幾個npc補覺。除此之外，還有一直盯著他的顧容時。　“……”　他立即低頭，隔絕了顧容時打量的目光。　看來在這個時間段銷燬校規表是不可能的了，鴉透想。　那就只剩下晚自習結束後的那段時間了。　*　方至說不回來上課就真的沒有回來，一直到晚自習下課都沒看見他的影子。　高三的晚自習結束都很晚，但現在是暑期補課，也就稍微寬鬆一點，等最後一節課下課時已經是九點半。　鈴聲一響，老師就停下了講課的進度，同學們開始迅速收好書包，按序往外走。　不過鴉透這個班級倒是正常許多，擁有自主意識的npc站了大部分，有說有笑開始討論，緩解了鴉透心裡的不安。　不過這種緩解只持續到他聽清他們在說些什麼之前。　——“你說今天會死幾個人呢？”　——“起碼得五個吧，太張揚了，他們那麼明顯的校規都能違背。”男生抱怨著說道，“而且這屆玩家質量好差啊，感覺玩不到一個星期又要沒了。”　——“說的倒是，沒勁。算了不說這個了，我們趕快回去吧，被宿管大媽發現沒按時回寢就糟了。”　他們說話間，洩露的信息量過大。　寢室裡配有宿管，連這種擁有自我意識的npc都會害怕，那應該就是寫在校規上的東西。　這也就表明，他需要在宿管查寢之前回到宿舍。　執行任務的時間又被壓緊了不少，鴉透抿唇。　那兩個男同學看到鴉透，“小少爺，要一起回去嗎？”　“不要。”鴉透站起來，往外走去。　他營造出一種他已經離開的假象，實際上隱藏在一間空的教室裡，確認所有人都走完之後才重新站了出來。　他們現在上課的這所高三教學樓，是學校最靠近校外的地方。站在十班門外，還能看見外面的夜景。　夜色籠罩，校外燈火通明，真的很像是普通的校園。　鴉透想到了什麼，有些低落。　心想回家之後，找哥哥申請一個校園的卡面吧。　鴉透深吸一口氣，走進教室。　他本就是偷偷溜回來的，沒敢開燈，藉著月光在黑暗裡找到第一個玩家的座位。　鴉透蹲下來將自己隱在課桌之間，根據001提示拿出被壓在最底下的那本書，翻到中間，果真看見了那張校規表。　小心翼翼地拿出來，不讓自己發出什麼動靜，接著拿出找001兌換的打火機點燃，薄薄一層紙被火舌吞沒，很快就消失不見。　鴉透在火焰燃起的同時觀察周邊情況，確認沒有人出現之後才繼續挪動到下一個位置。　他又複製了同一遍動作，第二張校規表也消失不見。　後續的情況都很順利，等到第八張也被火焰燒完之後，系統提示音響起。　　　下晚自習到現在，僅僅過了十五分鐘。　鴉透有些高興，起身準備回宿舍，卻在轉頭的一瞬間僵在原地。　黑暗裡他藉著朦朧的月光，模糊分辨出有個東西站在窗戶邊。　像是一個人影，只是太黑了又揹著光，根本看不清楚到底是誰。　而最讓人毛骨悚然的。　是那人正一動不動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