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昀 作品

第27章 第 27 章





 餘光不著痕跡瞥了一眼屏風,微有光影浮動,猜到舒筠在那裡。




 蘇氏第一眼瞧見陳文舟,說不出的歡喜,極少有男子能令她賞心悅目,溫和而不失稜角,




 “快些起來。”




 舒瀾風坐在主位,陳文舟坐在他下手。




 蘇氏先與他寒暄幾句,問起他在國子監讀書的情景,




 “接下來是繼續在國子監讀書呢,還是跟著秦老太傅單獨進學?”




 陳文舟拱手道,“回師母的話,太傅吩咐學生白日在國子監就讀,夜裡住在秦家聽他老人家教誨,且學生今年過了秋闈,需全力備考明年的春闈,暫時還不敢鬆懈。”




 說到這裡,陳文舟語氣一頓,微微躬身,“說來慚愧,學生本欲等高中再來府上求親,實在是擔心....”輕輕往屏風處瞥了一眼,“擔心老師與師母將師妹嫁與旁人,故而厚著臉皮上了門。”




 蘇氏和舒瀾風聽了這話,相視一眼。




 這話有些謙虛。




 陳文舟原是打算等高中再定親,這樣也是對人家姑娘負責,怎奈他名聲大噪,近來說親者踏破門檻,與其日日煩擾,還不如早早定了親,絕了其他人的路子。




 此事舒瀾風與蘇氏門兒清,陳文舟並未半分拿喬,反而將姿態放得極低,可見霽月風光。




 蘇氏越發滿意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可問過家裡爹孃了?”




 陳文舟立即掀起蔽膝,跪了下來,“師母海涵,並非文舟有意失禮,實在是家中父母亡故,自小被一遠親姑母養大,姑母三年前隨兒女避居鄉下,已不問世事。”




 “文舟已請得太傅准許,只消師母與老師點頭,不日便可請老人家替文舟做主。”




 貿然請太傅上門,無異於施壓,舒家先前經歷了兩門不快的婚事,陳文舟不敢莽撞,故而先私下與舒瀾風表明心意,恰恰蘇氏也想提前見陳文舟一面,才有了今日之事。




 待十拿九穩了,再請媒妁登門,便皆大歡喜。




 蘇氏何嘗沒看出裡面的門道,暗道這孩子行事穩妥,自小無父無母,全靠自己一人爬摸,定是個擔得住事的人,再論這般相貌才情,實在是女婿不二人選。




 蘇氏笑著看了一眼舒瀾風,舒瀾風便知她滿意了。




 舒瀾風藉口與陳文舟論畫,帶著他先行去了書房。




 這廂蘇氏心情通泰,拉著舒筠順著耳房的甬道往後院去了。




 風跟刀子似的往面頰灌來,蘇氏受不住費勁地咳了幾聲,舒筠與單嬤嬤一左一右護著她,替她遮擋寒風,蘇氏身子難受,心裡卻高興,忍不住勸著舒筠,




 “孩子,你也親眼見了,還有比他更好的人嗎,人家明明可以選高門之女,為何非要來咱們家裡提親,他是真心喜歡你呀。”




 舒筠抬著寬長的袖擋風,迎著她上了抄手遊廊,眼底也含著淚,“娘,你們別胡來,女兒已定了主意,天王老子都不嫁。”




 蘇氏氣得胸口疼,一口氣沒緩上來,扶著旁邊的圍欄坐下,虛弱地搖頭,“那你前段時日魂不守舍,不是因為他,又是因為誰?”




 舒筠一呆,話堵在喉嚨口,無可申辯。




 原來母親與父親誤會她看上了陳文舟。




 恰在這時,一婢女顧不上細飄的風雨,自溼漉漉的院中跑來,望著蘇氏與舒筠大喊,




 “夫人不好了,陳公子上門的事被老太太那頭知道了,老太太遣劉嬤嬤將陳公子請去了上房。”




 蘇氏心口一窒,險些噴出一口血來。




 老太太這麼做,絕對沒安好心。




 她急得推著單嬤嬤去上房,




 “你快些去瞧瞧,萬不能讓那老虔婆壞筠兒的婚事。”




 單嬤嬤哎了一聲,匆匆往上房奔。




 舒筠倒是沒放在心上,她扶著蘇氏回房。




 蘇氏心中記掛著這樁事,一口血嘔在那裡不上不下。




 她見舒筠反而老神在在的,頗有幾分心力交瘁,“你個傻筠筠,什麼時候能為自己著想。”




 舒筠嘟起嘴,坐在她對面將手帕絞成了一團,“女兒意思很明白,就是要招婿。”




 她只能用“招婿”做擋箭牌,待回頭時機成熟,再將她與裴鉞的事告訴父母。




 一盞茶功夫,去打探消息的小婢女回來了,這回她雙眼發紅,急得要哭,




 “夫人,老太太看上了陳公子,說什麼回頭定親交換庚帖,得從上房走,陳公子當著面兒不好拒絕,便應下了。”




 蘇氏猛地抓一把衣襟,“她這是什麼意思?”




 小婢女看了一眼舒筠,哭道,“老太太的意思是咱們三房沒有兒子,得留姑娘在家裡招婿,這門婚事便給四小姐,大約是想趁著交換庚帖時李代桃僵換了四小姐的去。”




 蘇氏一口血湧上來,嗆在喉嚨裡,直接昏了過去。




 舒筠瞧見蘇氏兩眼發白,心頭猛墜,




 “快,快些去請大夫來!”




 單嬤嬤不在,屋子裡只幾個不經事的小丫頭,舒筠催著芍藥去請舒瀾風,又吩咐婢女去尋藥丸,自己扶著蘇氏,哭成了淚人兒,




 “娘,娘....”




 主母突然昏厥,屋子裡亂成一團。




 那頭舒瀾風剛送走陳文舟,聽聞此事,急得如熱鍋螞蟻,親自翻身上馬往平日看診的醫館奔去,而單嬤嬤得了小丫鬟稟報,也嚇得魂飛魄散,臨走時瞥了一眼二夫人得意的模樣,恨道,




 “一個個沒良心的,搶了一回還想搶第二回,做了這麼多虧心事,也不怕閻王尋上門!”




 二夫人本就因鋪子的事而嘔著一口氣,得了單嬤嬤這句話,追著跑了出來,




 “你個不要臉的混賬婆子,這裡是老太太的院子,哪有你說話的地兒,你怎麼有臉說閻王,我看閻王正在尋你們三房的晦氣。”




 這話著實戳了單嬤嬤的痛處,她熱淚一湧,“你們小心遭報應!”腳一跺,急著往三房奔。




 二夫人還不解氣,掄起袖子站在廊蕪下,指著三房的方向,“誰現在在遭罪,就是在報應誰。”




 原來那藥丸被單嬤嬤鎖著,鑰匙在她手裡,舒筠親自來尋單嬤嬤,奔至上房前面的穿堂,正聽到這句話。




 她的母親命懸一線,楊氏卻如此詛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