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琉璃 作品

90. 第90章 期許(增添) 太傅給……

    經由聞人藺提醒,皇帝這才看向默默跪在一旁的“太子”。

    趙嫣暗中掐了自己一把助力,直身恭敬道:“兒臣願伴君左右,為父皇分憂。”

    因為疼痛,她氣息有些微不可察地顫意,容色慘淡,見之生憐。

    再看一旁聞人藺,依舊神色淡淡,不見波瀾,好似只是順口一提。

    皇帝徐徐吐息,放緩聲音道:“還是冬日最難將養。太子體弱,不必操勞了,下去吧。”

    趙嫣垂目,再拜道:“是,兒臣告退。”

    她撐著地磚,緩了緩那陣驟然湧上的痠麻,方抿唇起身,躬身退出大殿。

    太極門下,流螢於凌寒的朔風中快步迎來,以斗篷擁住趙嫣纖細的身形。

    “殿下今日請安,怎的去了這麼久。”

    “別說了。剛入殿就撞上諸位大人奏請平復洛州動亂之事,父皇心裡有氣,連帶我也跪了小半個時辰。”

    說話間,趙嫣裹著斗篷穿過門洞,朝馬車行去,“父皇還破天荒問我,對此事如何看。”

    “殿下如何回答的?”

    “父皇哪能是真心問我想法?我總覺得父皇那會兒的語氣有些複雜,遂沒敢答實話,搪塞過去了。”

    趙嫣眉頭皺了皺,餘光瞥了眼空曠的周圍,壓低聲音,“對了,你有沒有聽說過前朝廢太子之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又因何謀逆?”

    “噓,殿下慎言。”

    流螢有些緊張,附至耳旁道,“這是十九年前的舊案了,奴婢並不十分清楚內情,宮中也嚴禁提及。奴婢只聽聞前朝廢太子本頗有賢名,後來卻因私囤大量甲冑兵刃,被宣王和瑞王聯名檢舉,先帝遂以謀逆罪廢了太子,將其流放房陵……流放途中,廢太子便服毒自盡了。”

    宣王和瑞王,趙嫣在華陽時倒是聽太后娘娘提過一嘴。

    那時太后娘娘一心向佛,紅塵俗事都看得很淡了,提及這二人時仍是隱隱的厭惡,手中念珠滾得飛快。

    現在趙嫣算是明白了,哪個母親會對逼死自己孩子的人有好感呢?所幸宣王和瑞王最後亦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結局甚為悽慘,也算平了皇祖母心中之憤。

    黯淡的雲層低低壓在皇城之上,冷風如洪流,像是要將一切吞噬。

    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中,父不父,子不子,兄弟相殘若猛獸爭鬥,毫無親情可言。

    回到東宮,趙嫣坐在書房一邊揉著跪疼的膝蓋,一邊揣摩父皇今日微妙態度中的深意。

    去年蜀川亂黨逼京,父皇亦是處變不驚,為何今日一見洛州起義的奏摺就反應如此之大?

    是因為牽涉前朝廢太子嗎?

    前朝太子被廢,宣王和瑞王兩敗俱傷,父皇在聞人大將軍的大力扶持下登基為新帝,聞人將軍領十萬將士戰歿於孤城……這其中,可否有何關聯?

    她又想起了邁入殿中,威懾朝堂的聞人藺。父皇一開始派的別人去平定洛州騷亂,如今卻被逼得不得不再次倚重聞人藺,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思緒有些亂,趙嫣捂了捂額頭,聽門外孤星來報。

    “殿下,仇醉回京了。”

    聽到這個名字,趙嫣回神。

    “他在哪兒?”

    “今晨在明德館出現,見了柳公子一面,託他帶給殿下一物。”

    得到准許,孤星進殿,雙手遞上一物,“卑職已檢查過了,請殿下過目。”

    那是一枚銅製宮牌,供宮人臨時出宮採辦之用。

    “這東西從何而來?”趙嫣凜然。

    孤星迴道:“仇醉從神光教派去洛州的使臣身上所得,據聞那‘使臣’是個女子,但已自盡。柳公子已去追查此事。”

    宮裡的,女子……

    趙嫣思忖片刻,將宮牌交予身側的流螢:“請母后暗中查查,看宮中六尚女官和宮婢中,有無人員失蹤。”

    流螢道了聲“是”,將宮牌藏入袖中,福禮下去安排。

    一陣北風緊驟,灰濛濛的天空飄下零碎的雪沫子。

    繼而越來越大,從細若粉塵到鵝毛飄灑,果真下雪了。

    趙嫣行至廊下,仰首看著重重雪影,朝指尖呼出一團白氣。鼻端溼冷的霜雪味,讓她不自覺想起了聞人藺每至月初時袖口沾染的味道……

    雪斷續下了一日。

    趙嫣以身體不適為由,親自提筆回帖,婉拒了霍蓁蓁新雪煮茶的邀約,順帶讓膳房做了兩盒她最愛吃的糕點賠罪,免得小祖宗又撅著嘴來興師問罪。

    年關考校和私事皆繁雜,趙嫣實在沒有精力應付旁的。

    翌日從崇文殿歸來,趙嫣意外地發現聞人藺竟然已倚坐在書房之中了。

    趙嫣有些意外,屏退身後宮侍,進門道:“我還以為你今日不會來了。”

    畢竟每個月初,他的毒……

    聞人藺放下手中的書卷,傾身抬臂,掃去趙嫣狐皮領子上的雪沫子:“入宮面聖,順便來見見殿下。”

    微涼的指節蹭過趙嫣頸側,帶來一陣熟悉的寒霜氣息。

    她忍不住垂眸,觀摩著椅中聞人藺的面色,好在除了有些蒼冷外,似乎並無其他異樣。

    “殿下總傻傻地看著本王,本王會疑心殿下對本王有所圖謀。”

    聞人藺忽而出聲,打斷她的思緒。

    每當月初那幾日他就會如此,漆眸很深,很平,像兩汪枯寂的深潭,倒映著血月的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