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宇宙廣袤深黑,大小行星在沿著既定軌道運行，色彩瑰麗的星雲逶迤舒捲，宛如一曲浪漫的史詩鉅作。
數以萬計的機甲懸浮在太空中,靜默注視著不遠處的黃褐色星球。
神話中神明創世時大概也是這樣,曠世的神明於世界之外俯身,仔細觀察著世界，而世界就懸浮在他的掌心中，像一個小小的藍色光球，雲層氣流在光球之外水波一樣流動,神明滄桑渺遠的雙目注視著光球之中奔跑跳動的小人。
淮裴靠在機甲碩大的金屬頭顱上，一條腿曲起，手肘擱在膝蓋上,垂眸注視著腳下這片荒涼的土地。
就在剛才,賽安利斯按下了倒計時，十分鐘後,懸掛在聯邦頭頂的利刃就會落下。
腳下這顆星球在檢測到進攻時已經完成了全副武裝,防空系統全面開啟,無數炮口從地面隱秘地升起，悄然對準了太空，恐怖的直徑無聲訴說著他們的威力。
賽安利斯果然是有準備的。
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制定遊戲規則，他想要所有人按照他的步調起舞,遵循他所制定的規則陪他玩遊戲，就要掌握足以威懾玩家的暴力。
暴力的防禦對應暴力的進攻。
不存在勸降，也沒有士兵,這是一場兩個人的戰爭，以暴制暴在純機械的戰爭中被髮揮的淋漓盡致。
蟄伏的巨獸從靜默中甦醒，機械雙瞳由休眠時的藍色轉變為紅色,關節處金屬摩擦火花四濺，緩慢而危險地弓起脊背。
命令下達的瞬間，難以計數的炮火傾瀉而下。
安靜的太空被極致的暴力撕破，火球拖著耀眼尾翼墜落向大地，灼熱得連空氣都要跟著燒起來，就像滅世預言中從天而降的火雨。
天空被黑灰覆蓋，大地在顫抖□□中裂開。
炮彈砸落在地的瞬間，轟！滔天烈焰升起數百米，遠遠望去，彷彿綻開了一朵朵煙花。
那是無可言喻的暴力之花。
地面迅速展開反擊，炮彈交織成網，殺戮和炮火咆哮著衝向對方。
荒城接連坍塌，沙漠之中黃沙沖天二起。
火力壓制下機甲從太空向著地面俯衝而去，洪荒煞氣衝破層層障礙，猛獸破閘而出。
淮裴甚至不用擔心波及無辜。
這顆星球名義上歸屬於聯邦，但實際上就是半自治，沒有可供開採的資源，治安極度混亂，聯邦早就放棄了這顆星球。
生活這顆星球上沒有正常人，每一個居民都在聯邦的通緝名單上，死了哪個都不算無辜。
6：23。
轉瞬間三分半已經過去。
黃沙不斷滑落，沙漠裡潛藏的毒蛇暴露出來，那赫然是一臺臺機甲，Nidhogg紮根聯邦這麼多年以來，積累的財富數不勝數，如今幾乎全在這裡了。
Nidhogg最後剩下的、收到遣散命令之後沒有離開的殺手也都在這裡了。
他們接連拔地而起，朝著從天而降的機甲而去。
賽安利斯避開一塊被震落的磚石，終於不再忍耐，伸手抓過一邊的機甲樞紐，在地板的劇烈搖晃中一把扣在手上。
下一瞬，耀眼的金色光輝轟然炸開，一隻金屬大手撕破滾滾濃煙，金屬巨獸緊跟著突破而出，穩穩落在黃沙之上，仰起頭，發出震天怒吼。
他也曾是天之驕子，在聯邦風光無限，更是威廉斯特家族的成員，卓越的天賦和取之不盡的金錢與生俱來。
駕駛機甲而已，他當然會。
他找到淮裴所在的方位，機甲猛地一踏地面，腳掌底端噴射出狂熱的氣流，方圓千米的黃沙漫天狂舞。
巨獸騰空，迎了上去。
金屬和金屬相撞，火花四濺，巨響撕裂天地。
兩頭兇獸互相撕咬著從天空墜入大地，轟然發出一聲悶響。
黃沙漫天拋灑，熱浪和沙子遮天蔽日。
沙漠中央被生生砸出一個大坑，四周黃沙不斷向坑內滑落。
兩臺機甲呼嘯著從坑底飛出，一秒沒有停滯，再次纏鬥在一起。
劇烈摩擦間機甲外殼急劇升溫，隱約流竄過幾縷電流。
3：32。
金色機甲向後倒飛出去，就像一顆金色流星，狠狠砸落回了大坑之中。
賽安利斯咬肌繃緊，牙縫裡滿是鮮血。
有殺手注意到了他陷入頹勢，想從戰鬥中抽身來救他，但這基本不可能。
殺手講究靈巧一擊必殺，刺殺的時候多用冷兵器或者槍械，幾乎不會用到機甲。
跟冷兵器相比，機甲太過於笨拙，還兼具昂貴和目標明顯容易暴露的缺點，殺手集團瘋了才給殺手裝備這種東西。
但賽安利斯就是這麼一個瘋子，Nidhogg這些年從聯邦汲取了一筆相當恐怖的財富，他會給一部分殺手量身配備機甲，同時訓練他們駕駛技能，作為他復仇計劃的備用方案。
原本的方案一旦失效，這些機甲就會被投入戰場。但可惜，私下練習駕駛技術和真正在戰場上磨礪出來的駕駛技巧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殺手別說抽身支援，連招架都十分勉強，他的備用計劃還沒開始，就已經宣告失敗。
沉重壓力從天而降，一隻金屬大掌踩在機甲胸腔上，賽安利斯眼睜睜看著鱗爪猙獰的巨獸俯下身，恐怖巨爪伸出，刷拉——
機甲無堅不摧的金屬外殼被瞬間撕裂，賽安利斯暴露在空氣之中。
黃沙和熱浪席捲了他，他猛地咳嗽起來。
來不及緩過氣，他掙扎著抬頭望去。
出乎意料的是致命一擊沒有立刻到來，半空中巨獸靜止不動，胸腔處控制檯門戶大開，一道身影一手扶著門框，低頭冷冷看來。
隔著數十米，那眼神卻清晰得彷彿在眼前。
冰冷而厭惡。
賽安利斯竭力想要爬起身，半空中破風聲傳來。
一隻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修長五指收攏，把他提在手裡拎了起來。
恐怖的巨力下，賽安利斯的喉骨發出可怕的喀擦聲，空氣急遽消失，肺部傳來的劇痛在被生生掐斷喉嚨的恐懼面前不值一提。
時間在生死危機下變得無比漫長。
1：13。
等不及了。
賽安利斯在窒息下臉色扭曲，眼中劃過一抹厲色，強忍著窒息抬起手，想要去夠不遠處掉落的終端，裡面有他設置好的啟動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