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槐序 作品

125. 第 125 章 大業未成,我怎麼甘心……

 李元方之事最終以意外結案。當然李元景等人少不得被訓斥懲罰了一頓, 幾人生母亦受了些牽連,就連宇文昭儀都吃了掛落。李世民下令禮部主持李元方的殯葬事宜,各項規制可在其品級之上略加一等。 至於李恪。據醫正診脈說, 其本就患有風寒,落水後受涼, 寒上加上,使得病症愈重,又兼驚嚇過度,這才導致暈厥。雖然並無大礙, 卻還是在床上昏昏沉沉躺了兩天才完全清醒。 李承乾帶著李泰等人前來探望, 見他除了精神有點懨, 其他都還好,放下心來,寬慰道:“好好養病,我們蹴鞠隊還等著你呢。” 李恪扯出一絲微笑, 眉目間卻透著鬱色。李承乾皺眉:“我聽說了,這兩天你總夢囈叫九叔。” 李恪心頭一緊,但聽李承乾又道:“雖然發生這樣的事情誰都不想看到, 但這不是你的錯啊。沒能拉住他不是你的錯;你們一起落水,最後唯有你得救更不是你的錯。 “你若覺得自己有錯, 那我是不是也有錯。畢竟是我主張並一手操辦的蹴鞠賽。沁園還是我修的呢。我若不修沁園,不舉辦蹴鞠賽, 九叔便不會出事。” 李恪連連搖頭:“這跟大哥沒有關係。” 李承乾一拍手:“你既覺得與我無關, 那為何自己放不下呢?” 李恪啞然, 愣愣道:“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李恪抿抿唇,張著嘴,不知如何言語。 拾翠適時敲門而入, 與眾人行禮,將藥碗奉給李恪:“小郎君該吃藥了。” 李承乾也站起身告辭:“你先吃藥,吃完藥好好休息,多歇幾日也無妨。崇文館那邊先生教了什麼,青雀可以都幫先你記著。” 館內學子年歲不同,教學進度也並不相同。李承乾屬第一梯隊。李泰與李恪同屬第一梯隊,所學內容一致。 李泰立即表態:“對,我給三哥先記著。” 李恪輕笑:“多謝。” 幾人離開不過片刻,宋清就來了,拾翠悄悄退到殿外,為一人掩好門扉,李恪臉色頓時沉下來。 “看到小郎君無恙,臣便放心了。” 李恪輕嘲:“你竟還在意我的死活嗎?” 宋清神色一變,撩袍跪下來:“望小郎君明白,臣奉命來到你身邊,是為了教導你,保護你,從未想過傷害你,亦不會傷害你。當日令小郎君落水是被逼無奈。李元方聽到我們的話,他必須死。他若不死,我們無一人能活。 “可他再是失勢,也屬皇室貴胄,如果就這麼不明不白死在湖中,必會引來諸多審查與探究。唯有小郎君也落水,製造你們一人同時出事的假象才能將其掩蓋過去,也唯有你的證詞最能取信於人,最能讓大家不再追究,令此事儘快結案。 “臣知道湖水寒冷,但臣就在身邊,只需及時將小郎君救上岸,小郎君不會有事。臣是確信這一點才敢出此下策。臣……到底是臣讓小郎君病了這一場,是臣的不是。小郎君生氣,怨怪於臣也是應當。臣願受責罰,不論小郎君想如何懲處,臣都毫無怨言。” “懲處?”李恪咬牙,銳利的目光掃過去,“那若是我說,我想你死呢?” 宋清一愣,轉而閉上眼:“君要臣死,臣受著便是。” 君要臣死。 君…… 這個字用在李恪身上,卻並不怎麼讓李恪高興,反而令他更為憤怒。這更是提醒了他這群人的意圖。他突然暴起,將宋清撲倒在地,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李恪是真

的起了殺心。他手中力道越來越大,眼見宋清呼吸困難,面容口唇開始變色,李恪內心無比掙扎,他的雙手微微顫抖,百般猶豫後最終慢慢放開。 宋清大口喘息,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開口言道:“多謝小郎君饒臣不死。” 饒他不死? 李恪哂笑。他何曾想饒宋清不死。他放手不過是知道宋清之死無用而已。宋清死了,還有無數個“宋清”在。殺了宋清非但不能解決問題,還會引來諸多猜測與懷疑,給自己再添麻煩。 宋清看著他:“臣知道小郎君心裡不好受,但小郎君便是再氣也按照臣的提議,說了偽證,可見小郎君其實……” “滾!” 宋清一頓:“小郎君。” 李恪雙目赤紅:“我說讓你滾,別讓我說第一遍!” 宋清無奈,只能退下。 李恪就這坐在地上,怔怔失神。拾翠緩緩走近:“小郎君,地上涼,莫呆在地上,婢子扶你去床上吧。” 李恪抽出手躲開她的攙扶:“沒想到你也是他們的人。” 聲音是拾翠從未聽過的冰冷。 “你是故意在我與大哥說話的時候進來送藥的吧?是怕我衝動之下跟大哥說漏嘴嗎?你居然還給宋清守門望風。”李恪扯了扯嘴角,“你是什麼時候成為他們的人的,還是說從一開始就是,甚至當年的事,你也是參與者之一?” “不,不是。”拾翠拼命搖頭,“婢子是在宋清與提紅成親後才得知的。此前婢子什麼都不知道。倘若婢子當年就知曉,怎麼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婢子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他們得逞。” 李恪轉頭,眼厲如刀,“就算當年不知,可現在呢?你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的主子是誰!” “婢子記得,婢子當然記得。婢子對公主之忠誠,日月可鑑。” 是公主,而不是妃。這個稱呼已然說明一切。李恪嗤笑起來:“好一個忠誠。原來這也算忠誠。” 拾翠跪下來:“不論小郎君信不信,婢子絕不會傷害公主,亦不會傷害你。婢子從始至終只想讓公主好。” “好?阿孃現在不好嗎?” “可是公主本可以更好?她可以不用屈居他人之下,不用看聖人臉色行事,不用壓抑自己的本性。公主年少時亦是張揚恣意之人,她應該有更璀璨更瀟灑的人生,可現在呢?我親眼看著公主怎麼一點點轉變,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我只希望她可以毫無顧忌地做回自己。” 李恪死死盯著她,“所以你在知道一切後什麼都沒做,反而順從他們的意思,為他們所用。我是阿孃養大的孩子。你覺得若能幫他們成事,助我上位。阿孃便能成為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此後她就可以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了,是嗎?” 一語中的。拾翠確實帶著這樣的心思。 “拾翠,枉阿孃這麼信任你。你以為你在盡忠,可你有沒有想過,阿孃需不需要你這樣的‘忠誠’。你以為的為阿孃好,真的是阿孃想要的嗎?” 李恪深吸一口氣。他覺得不是這樣的。 阿孃曾經摟著他與他說過前朝。 她說煬帝對她千好萬好,但確實對不住黎民百姓,對不住天下社稷。所以她偶爾會懷念父親,懷念那個愛她如珠如寶的親人,卻無法辯解他留下的惡。 她說國破家亡罪在楊氏,而非李氏。天下江山本就是能者居之,楊氏自毀根基,丟失其鹿,四方共逐,這是常理。 她說給阿耶做妾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甚至是她耍了些心計謀來的。阿耶雖不怎麼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