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4 章 番外5

這個場景一出來,本就十分安靜的場中頓時死一般的寂靜。

在場的人,有一些親耳聽到過時寒黎這個名字的由來,另一些則通過各種方式從其他人口中聽說過,因此當這個屏幕一出現,他們不比時寒黎更慢地意識到這是什麼時候。

而聽到和親眼看到,造成的衝擊是截然不同的。

這裡面只有瓦爾族的三人不知道這個前提,但既然是時寒黎的經歷,那這個嬰兒是誰已經不言而喻,阿依蘇呼吸一窒,陸恆也呆滯住了。

“怎麼,怎麼會……”阿依蘇身形發顫,“我把你送到的,竟然這種地方……”

時寒黎一開始還很淡定,反正她又沒死,當時的情況再兇險她也不記得,所以她根本沒怎麼在意這個場景,但是看到其他人尤其是父母的反應,她感覺有些不妙。

“我沒事。”她習慣性地說,又補上一句,“我還在這裡,當時情況應該不嚴重。”

然而在場的人都無比了解她,對於她說的沒事壓根沒有人信,每個人都坐得更直了一些,不放過屏幕裡的任何一幀畫面。

【雪還在下,嬰兒的身上很快就覆蓋上一層雪,流浪貓的毛上也落滿了雪花,但貓咪還是在執著地舔著嬰兒的臉,還時不時地用鼻尖聞聞她的嘴巴和鼻子,聞完了就繼續舔。】

“我聽說貓分不出自己和人類的物種,它可能就只是把……當成了幼崽。”柯語凡低聲說,“在貓的社會里,大貓會幫忙照顧失去母貓的小貓。”

純淨的動物和無辜的孩童,在荒無人煙的街道上相互取暖,小貓不懂他們的處境有多麼危險,它只知道這個幼崽還沒有死,所有幼崽都是珍貴的。

阿依蘇沒想到剛開始自己就要看不下去了,她抓著時寒黎的胳膊,目光裡充滿惶恐和悲傷。

“是我的錯,么么,我太急著把你送走,太急著想讓你擺脫原有的命運,卻忘了在這麼寒冷的季節把你一個人送走,你該怎麼活下去……”

時寒黎立刻搖頭,“很快會有人來救我的。”

阿依蘇和陸恆的表情更加苦澀,殷九辭壓得極低的聲音響起:“如果你的本意是想安慰人的話,最好還是先不要說話了。”

時寒黎張張口,還是採取了這個意見。

【很快一輛車就路過這個荒僻的角落,嬰兒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瘦弱的流浪貓警惕地縮了下身子,盯著車直接開了過去,又想繼續舔孩子的臉,然而很快油門聲迫近,已經開過去的車又拐了回來。

一雙穿著皮鞋和西裝褲的腿邁了出來,很快另一個走出,將傘撐在這個人的頭頂。】

意識到這可能就是把時寒黎撿回去,讓她過了十八年地獄般生活的人,每個人都仔細地盯著這個男人的臉,目光有的憤恨有的憎惡有的複雜。

時寒黎也看了一眼,心想原來這個人年輕十幾年時候長這個樣子。

宇文姚迦的聲音裡在壓抑著什麼:“就是他,對麼?”

時寒黎安靜地點點頭。

時冬晴,把她撿回去的人,也是那個不可說部門的秘密負責人,外人只道他是時教授。

【看到兩人盯著他們,貓咪弓起身子,嗓子裡發出威脅的嗷嗚聲。

時冬晴還沒有說話,年輕的手下就前去將貓咪驅趕,然後小心地抱起孩子走到男人面前。

“教授,還活著。”

即使知道時寒黎不可能在那個時候死,但嬰兒一直毫無反應的狀態還是令人恐懼,這個手下的話讓空間裡響起舒氣聲。

時冬晴用指節颳了刮嬰兒僵硬冰冷的臉,“你說,是什麼樣的父母會把孩子防在這種地方呢?”

“也許是未婚先孕的小姑娘,生下來不知道怎麼處理,就索性給扔了。”手下小心地說。

時冬晴笑了,“你看她身上的衣服材質,一個驚慌失措壓根不想要孩子的姑娘,怎麼會給孩子花這種心思?”】

剛才所有人都在緊張時寒黎的安全,沒人關注她穿著什麼,現在大家一看,發現她從衣物到襁褓,全部都是做工精美厚實的料子,處處彰顯著一個母親的用心。

親手把這些給時寒黎穿上的阿依蘇目光戚然。

【時冬晴雖然笑得很和氣,但手下低下頭不敢再說話,時冬晴伸手在孩子的脖頸處摸了摸,說:“先送去醫療部,登廣告找找,一週後沒有聲音就帶回訓練場。”】

訓練場。

這個在時寒黎口中聽到過許多次的地方,終於要揭開它的面紗,眾人凜然。

【手下低聲應是,帶著孩子跟他上了車,汽車轟鳴而去,除了地上的轍痕外什麼都沒留下來,剛才逃跑的流浪貓又回到原地,圍著嬰兒之前躺的地方轉了幾圈,焦急地喵喵叫。】

第一幕結束。

只是很短,也很簡單的一個片段,帶給眾人的卻是劇烈的情緒起伏。

還是那句話,聽到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時寒黎對他們來說太重要了,以至於只是一個開始就帶來難以想象的衝擊。

屏幕沒給他們什麼時間反應,下一個片段緊接著出現了。

【時冬晴坐在一間辦公室模樣的地方,這裡擺放著一些畫風格格不入的嬰兒用品,比如攤在桌子上的一些小玩具,以及一架嬰兒車。

時寒黎躺在時冬晴懷裡,伸手去抓他手中的鈴鐺,時冬晴神色慈愛,彷彿膝頭的真的是他的女兒。

年輕的手下在對面冒冷汗:“教授,我們目前沒有針對嬰兒的訓練課程,小姐她……”

“沒有嬰兒的課程,只是因為我們之前沒有接收過嬰兒。”時冬晴淡淡地說,並把手臂舉得更高了一些,讓小手抓空,“嬰兒在戰爭的廢墟里活不下來,我沒記錯的話,我們之前收的最小的孩子是六歲?”

“是的,教授,那個孩子毅力很強,在不吃不喝的情況下堅持了五天,是罕見的S級資質。”手下露出為難的表情,“六歲的孩子起碼已經能聽懂命令了,但是嬰兒……”

“嬰兒,不才是最好的麼?”
時冬晴放下鈴鐺,輕輕抱起小小的孩子,看著她的小臉微笑,“六歲的孩子,已經有了戰爭的記憶,對敵人的仇恨就是埋在他心裡的引線。但是嬰兒不一樣,她完全空白,只有徹頭徹尾的白,才適合雕琢成最完美的武器,你說對麼?”】
時寒黎還沒什麼反應,嘩啦一下,空間裡的人站起來了一大半。

“這蠢貨在說什麼鬼話?”

“他瘋了!居然想要訓練一個嬰兒!”

“他憑什麼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決定了一個孩子的一生?”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是怎樣瘋狂的一群人,綁架一個嬰兒完全沒有人管嗎?他們沒有法律嗎?”

陸恆沒站起來,但他的身上散發出一股兇悍的殺氣,這種氣息時寒黎再熟悉不過,她握緊媽媽的手,她能感到對方在發顫。

她有些苦惱,這些場景對她來說都不算什麼,畢竟她連記憶裡那些事都覺得無所謂,更別提她記憶之外的這些。

時寒黎掃視一圈,站起身說:“如果它給你們帶來很大的負面影響,就沒有什麼必要看下去了。”

然而她被阿依蘇用力地拽住了。

阿依蘇沒有看她,只是緊緊盯著屏幕,聲音像是擠出來的:“我要看。”

她在時寒黎面前一直是溫和的,包容的,直到這種時候才能看出那種為了救女兒寧願讓世界重啟的執拗,也讓人清晰地認識到時寒黎的脾氣終究是有跡可循。

時寒黎抿了下唇,在眾人的注視中,還是坐了回來。

“媽媽,你要記住,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很好,沒有受到傷害。”她不但是在對阿依蘇說,更是在對所有人說。

阿依蘇輕輕點頭。

畫面繼續。

【時冬晴給那個撿來的孩子取名叫時寒黎,跟他自己的姓(阿依蘇緊緊地抿起了唇,她第一次知道寒黎這個名字是怎麼來的),時寒黎成為了訓練場年紀最小的孩子,當然不會有人比她更小了,根據檢查,她應該剛出生不到兩個月,連顱骨都還沒發育完全。

因為在冰天雪地裡凍了一晚上,時寒黎小小的身體留下了病根,時冬晴發現她的雙腿無法自由地活動,因為有一部分神經被凍壞了。

即使知道現在的時寒黎沒有任何問題,眾人還是難以抑制湧上的心疼和擔憂。

但時冬晴沒有因此而改變主意,他親自給時寒黎制定了訓練計劃。

凡是養過孩子或者在兒科待過的都知道,給孩子,尤其是還不會牙牙學語的嬰兒治病是最難的,不但用藥用量要謹慎考慮,更重要的孩子聽不懂家長的話,只要疼就不願意按照要求去鍛鍊自己的四肢。

普通的家長不忍心孩子這麼遭罪,時冬晴沒有這個顧慮。他讓奶味洩露出來,並把奶瓶掛在時寒黎躺著夠不著,起碼要跪起來伸長手臂才能摸到的地方,孩子的腿動不了,疼痛和飢餓讓她啼哭,但時冬晴只是耐心地引導她。

“要靠自己的力量才能得到想要的, 寒黎。”時冬晴溫柔地說, “讓我看看你的潛力吧,如果你只是平平無奇的庸才,那你就不能在我這裡了。”

還是孩子的時寒黎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她展現出了連成年人都自嘆弗如的意志力和行動力,在發現哭泣沒有任何用處之後,她竟然硬是掙扎著翻了個身。

她一邊哭著,一邊努力地移動疼痛的腿,當她終於挺起上半身抓到那個奶瓶,她的疼痛也達到頂點,發出近乎慘叫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