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輪吹夢 作品

第 227 章 此去當歸26

她解釋得很清楚,時寒黎明白了,不過這個限制對她沒什麼影響,她只想讓父母離開流放的牢籠。

世界一言不發,默認了江無雙的話。

江無雙笑意吟吟:“你不用著急,先看看你離開之後世界是什麼樣吧,我們都經歷過這一步,可不是誰都有機會看到自己死後的世界。”

時寒黎剛要說話,江無雙在唇邊比了個噓聲,她拉過時寒黎的手,“來,先看看再說,這種奇妙的體驗可不能讓你錯過。”

也許是因為她多存在了幾千年,也許是因為她身上帶著一種讓人親近的氣質,時寒黎想了下,還真的跟著她坐下來,首領也坐在了她的另一邊,江無雙快樂地招呼了一聲小二,世界任勞任怨地把屏幕給他們打開。

於是時寒黎就看到了世界上正在發生的事情。

面對世界的問題,她看向世界:“你選擇殷九辭做朽靈王很不穩定。”

世界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無論是否承認,你們人類是最容易受到感情裹挾的生物,在大千世界中都具有絕對的獨特性。”

感情。

時寒黎撫上自己心口的位置,明明是個死人了,她的心臟卻前所未有地有力地跳動著,她看到因為她的離開而痛苦的人們,她的心也在難受,這是感情的驅使,她在乎他們,無法漠視他們的痛苦。

但她不可能選擇自己回去,即使她還有身體可以復活,她也不會在父母和自己之間選擇自己。

“我的選擇不變。”時寒黎堅定地說,“把我父母放出來,這就是我的願望。”

首領和江無雙都沒什麼意外的樣子,也許世界也不意外,看時寒黎看了那麼久,他們都瞭解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有一點我必須強調一下。”世界說,“每一個靈魂都是獨立的個體,他們轉世之後會再也不記得你是他們的女兒,也未必會再次結為夫婦,這樣你都可以接受麼?”

“可以。”時寒黎說。

“好的。”世界靜默了幾秒,說,“許願通過,阿依蘇和陸恆的靈魂已經重新進入輪迴,他們不會有前世的記憶,將開啟新的人生。”

塵埃落定,時寒黎的眉宇間有一絲什麼悄然放下了。

最後想做的事也達成了,時寒黎不知道接下來還能做什麼,江無雙拍拍她,說:“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就繼續看吧,現在危機還沒有解除,你不擔心他們能不能做到預言裡的內容嗎?”

“那是他們的事了。”時寒黎說,“我已經完成了我能做的。”

江無雙望著她:“你這性子還真是特殊,我看了幾千年,還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

時寒黎不置可否,不過現在也的確沒有什麼別的事可做,於是三個人就繼續看世界的發展。

比起失控的殷九辭,可控的齊聽寒馬不停蹄地投入到研究當中,這是目前全體人類所關注的最高目標,連宇文姚迦都在交代好雲海大陸的事務之後,啟程前往中心基地。

比起之前倩倩那一隊的浩浩蕩蕩,她只有孤身一人,她身騎金蛇,氣勢足以勝過千軍萬馬。

在路上她經過曾經的烏洛塔卡幹,看到了守望在這裡的五隻異獸。

它們都已經醒了過來,但是不願意離開這個小小的島嶼,雪球認識宇文姚迦,在發現來的人不是時寒黎之後,只有雪球對她示意了一下。

那棵枯樹已經開始抽芽,宇文姚迦在樹下站了許久,忽然攫取到了某種力量,她繼續啟程,僅用了三天的時間就抵達了中心基地。

金蛇降臨,宇文姚迦從蜿蜒巨大的蛇身上走下來,像是蒞臨的女王。

這也是絕大多數人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領主,如今唯一的五階進化者的身份又給她神秘的身份增加了強悍的面紗,眾人眼含敬畏,看著宇文姚迦面無表情地走向李慕玉,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兩人視線相對,沒有爆發任何火星,李慕玉簡單示意,張青黛,倩倩和柯語凡三人激動地撲到了宇文姚迦身上,緊緊地擁抱她。

“大姐頭!”

“姐姐!”

宇文姚迦眼神柔和,對她們說:“辛苦了。”

之前他們一直維持著聯繫,現在宇文姚迦對情況也算了解,她先問的不是地磁塔,而是:“殷九辭還沒來?”

李慕玉沉沉地搖頭:“李鶴在根據他留下的數據往下推,多虧了他,研究才沒有停滯下來,據說這東西就像地磁塔一樣,一旦中途停止,就要全部重新開始。李鶴現在還在堅持著,但是沒有殷九辭本人,他們不敢確定數據的正確性。”

宇文姚迦眉眼露出凌厲的光,“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地磁塔,磁極不解決別的一切都白說。等這件事結束,我去趟宿星大陸。”

李慕玉只是苦笑一下,哪怕同為五階,宇文姚迦也未必奈何得了殷九辭,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來不及為還沒發生的事擔憂。

殷九辭在做什麼?他什麼都沒做。

那天的談話之後,他就彷彿真的變成了死人,或者說他的靈魂已經隨著時寒黎的離開一起被抽走了,他坐在瓦爾族領地的懸崖上,沒日沒夜地看著天空,身邊白焰花開得依然絢爛,他不吃不喝,一天天地變得蒼白枯槁。

這些人裡只有江逾知道殷九辭在做什麼,但他阻止不了他,殷九辭現在罵不還口,打不還手,哪怕江逾氣急之下把他踹倒,他也只是眼珠木然,沒有任何反應。

灌進食物也沒有用,不說能不能灌進去,就連強迫他喝進去的水他也能吐出來,江逾毫無辦法,只能放任他這樣一點點地殺死自己。

即使殷九辭五級的次生物,在這種滴水不進的情況下最多也只能堅持一個半月左右,他這樣就是在自殺。

在江逾又一次來找他的時候,他已經變得前所未有的虛弱,但他仍然坐在那裡,兩條腿搭在峭壁上,身形搖晃著彷彿要隨風歸去。

他不再有任何驕傲和銳氣,連末世前的流浪漢都看起來比他意氣風發。

“不要再管我了,我的身體和意志都已經不想活了,它們都在排斥,我沒有辦法。”殷九辭說,“我就是卑鄙懦弱的小人,我活不下去了,我現在就想進那個洞裡去看看,要不然我現在已經死了。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不要再來打擾我用最後的時間和她在一起,我求你了。”

他坐在距離天空最近的地方,就是想和時寒黎在一起,除此之外他已經沒有力氣去思考任何事情。

江逾神色悲傷,但任何人都無法拉回一個決心求死的人,現在活著本身對殷九辭來說就是一個負擔,除非時寒黎現在出現在他面前,否則沒人能阻攔他走上這條無歸的路。

江逾離開了,殷九辭繼續望著天空,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他的眼睛已經開始模糊了。

但他反而露出痴然的喜悅,他伸手虛虛地抓向天空,似乎握住了某個人的手。

江逾以為在大巫的人選確定下來之前殷九辭就會死亡,但是就在一個月之後,一件意外的喜事發生了。

風棲醒了。

在風棲之前,程揚在時寒黎離開一週之後就恢復了意識,在得知時寒黎的選擇之後,他整整三天沒有出聲,也沒有動過,他的母親特意從研究所回來,陪著他待了一晚。

這一晚冬如梅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抱著她的孩子,慢慢地拍著他的背,就像兒時一樣。

她的孩子是世人敬仰的英雄,是那個偉大的人最信任的夥伴,但是她知道,現在是她的孩子最脆弱,最沒有安全感的時候,而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母親的懷抱。

程揚伏在母親的懷裡,直到幾個小時之後,他才猛然打了個哆嗦,彷彿是剛剛醒過來一樣,嗚咽著痛哭失聲。

第二天,他們回到各自的崗位,繼續守護時寒黎救下來的世界。

而現在,風棲也醒了。

從風棲昏迷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數個月之久,外面的世界滄海桑田,他像是從長長的夢魘中醒來,眼神恍惚的時候,被迎面撲來的程揚抱了個滿懷。

“阿棲!”

風棲黑髮凌亂,他抱住程揚,目光在周圍轉了一圈,定在於後面含淚微笑的白元槐身上。

“阿槐,你為什麼不過來?” 他是修養精神,不是真的變成植物人,他的大腦還是活躍的,他又問,“阿黎在哪裡?”

然後他敏銳地感覺到,程揚的身影僵住了,白元槐和他身邊的小女孩眼淚立刻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