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輪吹夢 作品

第 109 章 登頂之路45

時寒黎安靜地望著鬱纖,空曠的工廠裡還有白元槐和魯瑞划拳的聲音,裡面隱隱飄來一陣酒香,那是之前白元槐找到的,避著其他人偷偷藏到時寒黎這裡,一臉賊眉鼠眼地說時哥這可是咱倆的秘密,你要想喝就喝,別的等他們都睡了偷偷給我。

時寒黎什麼都沒說,只是幫他把酒都收了起來,後來白元槐也沒主動要喝,倒是在今天都拿出來了,不但魯瑞目瞪口呆,程揚和風棲也大呼他不厚道。

那邊的熱鬧和這邊的冷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像是一副被畫家特意用筆觸勾勒出鮮明分界線的畫,時寒黎融入不到任何熱鬧的場合中。

鬱纖垂下眼,輕聲細語地說:“時哥哥,我想問你一點問題。時寒黎頷首,鬱纖雙腿併攏,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雖然是個孤兒,也沒有什麼人教導過,但是鬱纖的言行舉止都很分寸守禮,如果不特意去說,會讓人以為她是出身不錯的那種小姑娘。

時寒黎繼續望向遠方,看起來並不在意鬱纖要說什麼。

鬱纖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時哥哥,如果豐城那邊是這種情況,就算那邊原本有基地,可能現在也都消失了。時寒黎淡淡地嗯了一聲,這是個很殘酷,但也很現實的問題,在精準的核打擊下,連進化者都不可能活得下來,也許是為了避免這種武力失衡,原作者才特意安排核武無法使用的設定,只是現在這種平衡被打破了。

鬱纖的表情很不安,她猶豫了一下,慢慢地說:“如果不繞路的話,能找到人類基地的概率很小了,我知道你們都是好人,但是一直帶著我,會很拖累你們。”

“為什麼來找我說?”時寒黎說。

鬱纖愣了一下,時寒黎還是沒有看她:“這種話你去找李慕玉,或者找任何一個人說,一定會得到你想要的安慰,但你特意來找我,是想做什麼?”

時寒黎不喜歡彎彎繞繞,她聽話從來只聽最本質的意思和對方的意圖,鬱纖一般不會輕易來和她說話,現在特意過來,她以為是有什麼只能她來做決定的事。

瞭解時寒黎實力又對她不熟悉的人,哪怕在她沒有特意放出氣勢的時候也會對她有著本能的敬畏,但是鬱纖看起來並不害怕她,她雖然態度謹慎,卻並不膽怯畏懼。

“時哥哥,我什麼也不想做,就真的只是想問你問題,遇見你們之後,我一直在思考,但我思考不出結果。”鬱纖說,“在我從小長大的環境裡,人必須要有用,才有吃東西的價值,有活下去的資格,孤兒院裡的人不幹活就沒有飯吃,為了應付政府的檢查,他們會給些米湯讓人活著,但只要想生活得好一點,就只能做到對他們有用。”

時寒黎側了下目光。

鬱纖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這讓她看起來恬靜漂亮,“在末世之後,這種規則更是變成了明面上的,所以我一點也不怪其他人不管我,一點也不埋怨沒有人願意照顧我,換位思考,我也不想要一個瘦瘦小小,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女孩,所以我非常感激毛姐姐……現在我想到她,還是會有很洶湧的情緒。”

時寒黎還是沒有說話,她感覺鬱纖想說的並不是這些。

果然,鬱纖正了正身子,眼神和問題都嚴肅了起來:“但是時哥哥,你做出的決定,和我遇見的所有人都是不同的。小玉姐姐他們是很厲害,但對你來說,他們都是沒有價值的……當然,我才是最沒有價值的那個,起碼小玉姐姐他們都有能夠獨立活下去的實力,而我只是一株菟絲花,離開供我纏繞的大樹,我就可能會死,無論這個大樹是某個人,還是某個基地。”

她的笑容變得苦澀而自嘲,眼裡有晶瑩的淚光在輕輕閃動,“所以我不理解,時哥哥,你為什麼要帶上我,帶上所有人一起走,我們所有人對你來說,都是沒有用的呀。”

時寒黎說:“既然你認為只有有價值的人才有資格得到幫助,你為什麼還要跟我出來?”

鬱纖將夜風吹到額前的鬢髮捋到耳後,說:“求生是生物的本能,哪怕我只是個菟絲花。說實話,我本來以為你們帶我出來,只是為了發洩一時的善心,然後隨便找個地方把我放下,即使這樣我也不會怪你們,畢竟你們沒有義務帶著我,為我的安危考慮,但是我現在越來越困惑了。”

時寒黎終於轉過頭,看向乖乖巧巧坐在面前的女孩。

過於幼小的外表,總是讓人不自覺地忽視她已經十六歲的事實,但這個年紀又有過不同尋常經歷的孩子,會想的事情比同齡人要多許多。

但是時寒黎也只比她大了三歲,目光卻比她的更深,那是月夜下的湖水,蘊含著鬱纖無法想象的深邃。

“會不甘心麼?”她問出在鬱纖預料之外的問題,“明明自己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如果不是世界變化,當你成年之後就能脫離孤兒院,去過自己獨立的生活,但是世界變成了好像在逼普通人去死的樣子。”

鬱纖愣住了,她捋髮絲的動作僵在一半,正巧一陣大風吹過來,火堆那邊發出被火星掃到的怪叫,她細軟的髮絲一瞬間全部被吹起來,遮住了她的臉。

“……會啊,時哥哥。”她聲音發啞,“我的不甘心,不是從現在才開始的,從很久很久之前……就有了。但不甘心沒有用,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我想活下去,其他人也都想活下去,所以我都理解的。”

風停了,她的眼睛重新露出來,時寒黎凝視著那雙眼睛,從空間裡取出一件厚一點的童裝外套遞給她。

“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探究我的想法對你來說並不會改變什麼。”時寒黎說,“價值,用處,或者別的什麼,都比不過一個理由,我想。”

鬱纖抱著衣服,思索了很久,說:“所以只要是你想做的事,你想保護的人,無論是什麼事,多拖累你的人,你都會遵從自己的心,是麼?”

時寒黎沒有說話,但她的眼神表明了她的回答。

鬱纖又露出笑容,她站起身,“我明白了,時哥哥,我真的好羨慕你。”時寒黎微微一怔,她注意到,鬱纖說的不是“你好厲害” 或者“我好崇拜你” 之類她經常聽到的話,而是“我好羨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