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輪吹夢 作品

第 107 章 登頂之路43

諾英的死亡在預料之中,只是當這件事真的發生了,大家還是很難等閒視之。

鬱纖哭得非常傷心,白元槐雖然在保護諾英,但他很多事不方便做,這幾天一直都是她在主動照顧諾英,她把食物細細地剁碎,和著水餵給諾英,會耐心地給她擦身子,給她換衣服,晚上也和她睡在一起,只要諾英晚上醒來,她就緊緊抱住她安慰。

李慕玉也想幫忙,但鬱纖拒絕了,她說照顧人這種事,她在孤兒院已經很習慣了,而且她也想幫大家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作為一個普通人來說,鬱纖的確很能幹,她反應靈敏,聰慧耐心,除了抱人移動這種事,她全權負責了照顧諾英。

諾英死了,鬱纖哭了,她和其他人一起挖了一個坑,把諾英埋在了一棵剛剛抽芽的槐花樹下。

當它開滿鮮花,會有白色的花瓣落在她的墳上,佈滿春季的香。

春天來了,她走了,年輕的女孩死在花一樣的年紀,死在萬物復甦的季節裡。

時寒黎沒有參與這件事,她在不遠處站著,看著其他人都在槐花樹下垂著頭祝禱,殷九辭站在她身邊,同樣面無表情地望著那邊。

一陣風出來,還很幼嫩的槐花花瓣被吹得四散飛舞,時寒黎抬起頭望向遠方的曠野,青草延綿起伏,如青綠色的海浪。

殷九辭沒有看槐花樹那邊獨特的葬禮,他的目光一直在時寒黎臉上,看著時寒黎一直沒看向自己,他無奈地妥協。

“你知道的吧。”

他沒有明確指哪件事,但肯定時寒黎知道。

“沒有必要。”時寒黎說,“即使不管他們,他們也和諾英一樣,活不了多久。”

殷九辭輕哼一聲:“你倒是大度,做了好事反被人罵也無所謂。”

他是唯一一個猜到那些人可能會有什麼反應的人,沒有出聲就是想看看那些人會做到什麼程度,他早已不會在乎其他人說什麼了,畢竟哪有獅子老虎在意螞蟻在吠什麼的道理,只是在看到他們罵時寒黎的那一刻,他出離地憤怒了。

本來他都已經做好了這些人會說什麼的心理預演,但當那些骯髒的詞彙衝著時寒黎而去,他內心被摁著七寸按壓下去許久的毒蛇再次抬起頭來,哪怕那些人已經命不久矣,他還是一分鐘都不想讓他們多活。

不過他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只是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吃人和殺人是不一樣的,那些人已經習慣了人肉的味道,哪怕有一個活了下來,再有不明真相的倖存者進去,一定會成為他們的狩獵對象,所以還是斬草除根比較好。”

時寒黎沒再說話,她專而望向槐花樹下,輕輕地閉了下眼睛。

在這短暫而靜謐的時刻,她也表達了對女孩逝去的哀思,即使她並不感到悲傷。

他們沒有耽誤很久,往車裡走的時候程揚說:“時哥,又分別了一次。”

“面對死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風棲說,“生離死別都是在一瞬間發生,有時候人就在自己面前,也可能覺得他已經死了。”

白元槐說:“阿棲,你怎麼了?這種話可不像你這個心理醫生會說出來的啊。”

風棲笑笑:“我又從大藝術家變成心理醫生了?藝術家多愁善感一點不是很正常。”

時寒黎側過頭,看著牽著鬱纖手的李慕玉,自從村莊裡出來之後,她就變得有些安靜,以前還經常和程揚白元槐他們鬥嘴,嘻嘻哈哈的符合她二十歲女孩的性格,這幾天哪怕是白元槐努力想要調動氣氛,讓空氣不那麼低潮,她也沒怎麼接過話。

察覺到時寒黎的目光,李慕玉對她微笑,笑容仍然英氣爽朗,卻摻雜了一點複雜的東西。

鬱纖一直在默默地抽泣,她把聲音壓在嗓子裡,幾乎沒有發出聲音,只是在場的都是進化者,都能聽得到,卻沒有人能安慰她什麼。

“時哥哥,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鬱纖壓下哽咽,沙啞地問。

時寒黎頷首。

“這幾天你一直都沒有和諾英姐姐說話。”鬱纖低低地說,“你是不喜歡帶著她麼?”

這些天時寒黎的確沒有和諾英說過一句話,如果不知道的,會以為她厭惡諾英,或者嫌棄她是個拖累,但瞭解時寒黎的這些人從來不這麼覺得。

“我不和她說話,因為我知道她一定會死。”時寒黎沒有迴避這個問題,“這是她生命的最後幾天,她不需要和多餘的人建立感情關係,她只想再次以自由的身份感受一下這個世界,她達成這個心願了,這樣就好。”

這是之前其他人都沒有考慮到的角度,大家愣了一下,覺得這種想法的確很時寒黎,但也不是正常人能做得到的。

人和人只要有個想出,就會產生無法控制的羈絆,哪怕只有一面之緣,下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會不由自主地更親近一些,這是大腦的額葉所控制的人類感情,感情之所以是感情,就是因為它徘徊在理智之外,難以受到控制。

時寒黎卻理所當然地這麼去想,然後就這麼去做了,這甚至不像是人的思考方式,而是……更接近於出世的神。

“世界很複雜。”時寒黎突然說,“對於村莊裡那些事,我也是第一次經歷,和你們一樣不知所措。”

這是經歷過村莊事件以來,時寒黎第一次提起這件事,因為之前有諾英在,大家也都默契地沒再說起,好不讓她再回憶起那段黑暗的經歷,現在時寒黎提起來,大家都有些沉默。

不是沒有話想說,但想說的話沉寂了太久,現在反而沒有當時那種受到震撼而急於宣洩的想法了。

白元槐說:“時哥,你當時可是我們當中最冷靜的一個,我都以為你開了絕對理智。”

除了風棲,沒有人知道時寒黎的真實情況,時寒黎也沒多解釋,只是說:“絕對理智是個很好用的技能,但它只是工具,工具給人提供方便,但人不能反受到工具的限制。我不能學會依賴它。”

如此理智,如此清醒。

擁有絕對理智這種神器,誰能控制住自己不去超額使用?尤其是對自己的腦子不太有自信的,恐怕巴不得自己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能開著,就怕有刁民想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