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輪吹夢 作品

第76章 登頂之路12

 殷九辭正在查看潛艇剩下還能使用的功能,海水已經蔓延到他的膝蓋,他面容平靜,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雖然時寒黎讓他在這裡等著,但時寒黎也是人,在這種天災級別的災難中,人類能做到的事太渺小了,他從來不像其他人一樣喜歡神化時寒黎,一個人再強,也不應該把全部的希望都壓在他身上。

 然後他聽到了落水聲。

 時寒黎從殷九辭為她留的備用口進來,踩在齊膝的海水中,向他走來。

 殷九辭定定地望著她,聲音有些啞:“你真的來了。”

 他現在的狀態很糟糕,操作檯脫落之後直接砸到了他身上,他的肩膀和腹部都裂開了深深的口子,頭上在流血,手臂也被劃傷了,讓他的手指有些不正常的顫抖,他現在就像一個血人,卻還是站在這裡,血流入他身下的海水中。

 在看到時寒黎冷靜到近乎無機制的眼睛,他恍然地露出一絲笑意:“絕對理智?”

 時寒黎大步走到他面前,迅速掏出醫用物品。

 “你的傷口太大,需要緊急處理一下再上浮,否則會失壓,尤其是頭上。”時寒黎的目光落在他頭上的口子,先把它處理了一下,“潛艇情況怎麼樣?”

 殷九辭看著她長而秀美的睫毛,自己開始處理其他能夠到的地方。

 “脫落的是生活區以後的部分,控制室和武器裝備沒有影響,但智能已經死了,潛艇也在失控,你想駕駛著

它撞火山的計劃可能要泡湯了。”殷九辭說,“這個失控程度,即使是你,也無法控制這個安全距離,除非玉石俱焚,否則沒有可能。”

 “計劃不是隻有一個,引爆潛艇不行,就想別的辦法。”時寒黎將醫用品收起來,起身對他伸出一隻手,“走吧。”

 看著這隻骨骼秀頎的手,殷九辭掩去眼中複雜的情緒。

 他想說還能有什麼辦法呢,整個島都已經被毀了,變得支離破碎,時寒黎的空間裡還有武器,但熱武器面對水下生物基本沒有勝算,所有人都失聯了,他們孤立無援,甚至如果不是時寒黎下來,連他自己都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但是時寒黎下來了,他就又想活下去了。

 他知道自己從來都是個悲觀消極的人,面對任何事他都會優先考慮最糟的結果,希望這個詞從來不曾出現在他的生命中,直到有一道月光乾淨清澈,燦若朝陽,灑落在他心上。

 殷九辭伸手握住那隻手,被時寒黎用力拉了起來,然後架在了自己肩上。

 “我不會游泳,在重傷狀態下,我是個很沉的累贅。”殷九辭說。

 時寒黎說:“你的重量比半噸小多了。”

 殷九辭一愣,還沒等想明白這句話裡的含義,就被時寒黎施力向外面帶去。

 時寒黎的動作都看似輕巧,實際上她的力氣大得驚人,她負擔著一個大男人在自己身上,幾乎相當於承受著雙倍大氣壓,但她硬是挺住了,手臂如同鎖鏈一樣將殷九辭牢牢固定在自己身上,帶著他向上游去。

 然而就在這時,海水再次翻湧起來,在幾百米深的水下,海水像絞肉機一樣將兩人卷在其中,眼前一片漆黑,強烈的撞擊如同上千億噸水同時砸在他們身上,殷九辭吐出的血融入海水中,時寒黎也感到自己的骨頭再次斷了,劇烈的擠壓令內臟近乎破裂。

 她意識到這樣不行,她是三階,又有血肉修復,在這種情況下能夠活下來,但是殷九辭不行,他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死。

 時寒黎在擠壓的海水中把殷九辭抱進懷裡,雙臂形成一道鎖釦將他鎖住,確保兩人不會被衝散,然後改變了隨波逐流等它停下來的計劃,奮力向上游去。

 這是在和最強力的自然做鬥爭,海中孤立無援,時寒黎的肌肉被撕裂了,疼痛蔓延開來,反而令她更加清醒。

 就在她極力上游的過程中,她忽然看到一團黑影衝破凌亂的障礙物,被卷著一路向這邊衝來,海里不是沒有次生物的屍體,但是時寒黎心中浮現出一絲奇特的預感,她穩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果然看見兩個抱成一團的人雙雙向這邊砸了過來,其中一人束起的長髮被吹散,目標極其顯眼。

 是風棲和白元槐!

 兩人雙眼緊閉,但時寒黎一眼就看出風棲他們很大概率沒有昏迷,他們的肌肉是緊繃著的,並且有意識地牢牢抱住了對方。

 他們被衝過來,眼見著就要錯身而過,時寒黎騰不出手,就一腳踹向了風棲的腰。

 風棲猛地睜開眼睛,在看到時寒黎之後,他警惕的眸光變成無比的驚喜,他下意識地想要張口,卻吐出一長串泡泡,時寒黎連忙搖頭,然後風棲用力掐了一把白元槐,成功讓他也睜開了眼睛。

 除了開啟絕對理智的時寒黎,三人心中悲喜交加,時寒黎仰頭向上示意。

 不能再繼續任卷下去了,上去,找浮體。

 風棲和白元槐大力點頭。

 他們在海中艱難地移動,就在二百米左右的位置,時寒黎忽然心中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危險感,這種感覺就像她還孱弱的時候乍然面對君王幼繭,她驀地回過頭,瞳孔在海水中收縮。

 殷九辭已經氣若游絲,但他很快就發現了時寒黎的異常,他一直在盡力收起自己的動作,不讓時寒黎受到他的阻礙,這會也顧不得什麼,艱難地回過頭去看,然後他整個人一震,本能地因恐懼而顫

慄起來。

 一道黑影就在不遠處,或者說它的存在已經和距離沒有關係了,它沉默地立在那裡,彷彿自古以來就存在著,身影彷彿能橫貫整個海洋,沉默而巨大,在翻湧的死魚,屍體,與島嶼的碎片中間,有一種天降神罰的威嚴與恐懼。

 四個人都看見了這道身影,驚恐的氣泡不斷溢出來,這一幕彷彿夢魘,除非親眼所見,否則沒有語言能描述出它帶來的壓迫,用後來白元槐的一句話說,他當時所有理智都被清零了。

 人是容易受到情緒操控的動物,但時寒黎的絕對理智幫助她摒棄了這份弱勢,在短暫評估之後,她果斷繼續向上游去。

 風棲和白元槐立刻緊緊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