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輪吹夢 作品

第62章 沙漠落日35

時寒黎霍然抬眼, 目光灼然,宇文姚迦笑著退回身子, “很意外麼?不怕死的人不只有你一個, 還有接到命令的士兵,首陽市那些人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的東西,就在我這裡。”

 時寒黎對那個東西是什麼有過猜測, 但確實沒想到居然會是君王的碎片,當時情況混亂, 還沒成型的君王幼繭被炸得屍骨無存, 難以想象那些人是怎麼找到的碎片。

 她問:“確定麼?”

 “我們有自己的手段確認,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給你解釋,但這會十分枯燥漫長。”宇文姚迦說, “你要聽麼?”

 時寒黎沉思兩秒, 還是搖搖頭。

 她對自己的知識水平很有自知之明, 強行想去弄清這些原理也沒什麼意義, 她相信宇文姚迦, 只要她能夠確定,這件事只需要結果。

 “不瞞你說,想得到這個的不只是首陽市,哦對了, 他們最近改名叫中心基地了。”宇文姚迦條件反射想要伸手去摸煙,然而她看了時寒黎一眼, 還是收回了手,轉為又端起酒杯, “我也派了人去圖柳市, 但是她沒能回來, 沒想到兜兜轉轉,這東西還是落到了我手裡。”

 短短一句話,說盡了這一路的兇險。

 在末世中沒有人能真正地安穩度日,地下城的人能夠撐過初期的幾次爆發,是因為有人在替他們扛著,圖柳市的人能活下來,也是因為有人替他們死過一次。

 時寒黎皺了下眉:“有了這個,你們可以研究出什麼?”

 她想起書裡那個不知道是否研究出來的疫苗,這個君王碎片,會不會和疫苗有關係?

 “很多,時爺,在沒有研究的時候,我也無法告訴你究竟能研究出什麼。”宇文姚迦的眼睛很深,現在站在這裡的不只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個站在絕大多數人類之前的領頭者和開拓者,“人類對這種病毒太陌生了,所有的一切都在重新摸索,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嗎?我們之前幾千上萬年間一步一步確立的觀點和信念都要全部推翻,我們就像剛剛從叢林中不著片縷走出來的原始人,對世界的認知一片空白,誰也不知道我們終將會面對什麼,只能蒙著頭往前走。現在我們連喪屍具體有哪些種類都還沒有統計清楚,一個也許是它們中的最高存在出現了,能給我們帶來的東西會超乎想象,就我現在能想到的,它能幫助我們認識病毒,解析基因序列,判斷進化規律,更甚者……有可能研究出壓制病毒的方法。”

 “疫苗。”時寒黎輕聲說。

 宇文姚迦目光灼灼:“沒錯,疫苗,血清,根據之前的經驗所有能對付病毒的方法,我們都可以一一嘗試,這就是一個轉折,甚至能夠影響世界,時爺,這都是因為有你,否則我無法想象人類會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走到這一步。”

 時寒黎不太習慣面對如此直接的感情,她目光移向窗外,又移回來,眼神沒有任何變化,就像她說任何一件小事的時候那樣:“人類的進程不會被一個人影響,有沒有我,你們都會走到這一步。”

 “是,但是就像我說的,付出的代價會讓人難以想象。”宇文姚迦說,“我沒有對你說過,在人類進化等級普遍只有一階的時候,沒有人敢想象有人能對付那種東西,在剛檢測到能量波動的時候,你知道中心基地準備怎麼對付它麼?”她眯起眼,唇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他們打算炸平整個圖柳市,包括它周圍五座城市,因為由於君王的影響,這些城市全都誕生了大量的變異喪屍,遠超其它地方。”

 時寒黎呼吸一滯:“圖柳市還有很多人。”

 雖然被地縛者抓了許多,但包括默哀的父母在內,圖柳市的活人生存概率並不算很低,起碼……還沒有到被放棄的地步。

 “是啊,有很多人,但他們怎麼會在意呢,和君王的誕生比起來,犧牲再多人類也在所不惜,因為一旦君王真正誕生了,所付出的,也許就不只是五

座城市的代價了。”宇文姚迦低聲說,“這就是自以為是人類決策者和審判者的那群人,這就是自我標榜為世界新生希望的中心基地,所以時爺,我不想對他們妥協,我不相信這樣的一群人能帶領人類走向更好的未來,沒有人能保證自己永遠不會成為那個被放棄的少數人,當然,我也做不到這點,所以我只能努力,寧願把別人變成少數,也不能自己成為砧板上的魚肉。”

 時寒黎的眼中忽然流露出一絲迷茫。

 自從進入這個世界以來,她都堅定地認為中心基地會有拯救人類的方法,但是現在她從宇文姚迦這裡聽到了中心基地的另一種模樣,撕裂了她原本因為書中劇情對它蒙上的濾鏡。

 在書裡,也許是因為前期沒有出現過君王現世這麼緊迫的劇情,中心基地對世人多是剛柔並濟的拉攏為主,和宇文姚迦的特立獨行,以及江逾的溫柔敦厚不同,又由於它的前身是世界經濟政治中心的首陽市,在人類倖存者當中有著獨特的地位和號召力,以當之無愧的人數和戰力成為三大領地之首。

 但原來其實,它是這個樣子的麼?

 “我以為,它會是人類最堅定的避風港。”時寒黎的聲音有些不確定,“所以你不打算把碎片交給他們,是麼?”

 宇文姚迦目光如電,在黑暗中如同炬火。

 “話不能說得太死,時爺。”她說,“人類的發展不是我一個人能扛得起來的,我需要中心基地的科研力量,但這個前提是,我必須能掌控住主動性,你能理解麼?”

 時寒黎沒有說話,她望向窗外,外面的燈光落在她的眼睛裡,給她的長睫鍍上一層雪似的光輝,她主動拿起酒杯,將裡面將近滿杯的酒一飲而盡。

 宇文姚迦望著她,心中柔情和憐惜湧動,她主動伸出手,握住時寒黎放在窗框上的那隻手背,然後慢慢收緊。

 “你不必想通這些,利益,權力,政治,這些你不擅長的,我會解決。”

 在這個平凡又不平凡的夜晚,月光無法照進卻燈火通明的地下城中,女領主這麼說,如同一個古老的誓言,宣誓她的立場和效忠。

 “你後面的這些雜事,我來處理,你只要負責向前走,向前走就好。”

 時寒黎默默地回眸看向她。

 宇文姚迦展顏一笑,如一朵怒放的牡丹,她於這荒蕪的沙漠生長,用沙礫和颶風給自己披上盔甲,從不對人露出真心,但現在她面對時寒黎,自願脫下了這層盔甲,因為她知道,哪怕時寒黎面的是對她最柔弱的花瓣,也不會去折斷她的花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