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問我 作品

第95章 斬斷

 春桃見餘清窈認真,思忖了片刻,點點頭,“既然是王妃要奴婢辦的事,奴婢自然會辦好。王妃是想什麼時候?”

 餘清窈看了看天色,“自然是越早越好。”

 春桃也沒有多問,擦了擦手,又整理下頭髮,就道:“那奴婢現在就去餘府找老夫人。”

 有了春桃在裡面牽線,才過了半個時辰,餘府就派人來接她了。

 探親這個明目用得好,任誰也只會覺得餘清窈十分尊敬長輩,回來金陵城第一件事就是去餘府拜見老夫人。

 畢竟當初餘清窈出嫁的時候,老夫人哭得可是傷心,猶如嫁親孫女一般,可見兩人關係十分融洽。

 餘清窈這次還帶著知藍、福吉和載陽一起去。

 她現在是秦王妃,排場大一些也無妨,主要他們幾個都不放心餘清窈獨自去這‘狼窩’。

 進了餘府,餘清窈就給直接迎進了老夫人的屋子裡。

 這屋裡還坐著餘微白,聽說她就要快與李睿定親了,手裡攤著一本圖樣,好似剛剛還在和老夫人選樣,如今餘清窈進來,她還坐在位置上也只是抬了抬下巴,瞅了她一眼,沒打算站起來給她行禮。

 不過餘清窈眼下也不關心她,走上前去給老夫人問了聲安,也是連手都沒有舉起來。

 餘老夫人活了這把歲數,看人總是準的。

 以前的餘清窈她從沒有放在心上,因為知道她那個懦怯性子是無論別人怎麼欺壓她,也翻不出什麼浪來。

 但眼前的餘清窈不一樣了,光是那雙眼睛,瑩潤沉靜,就好像歷盡風雨平復下來的水面。

 即便此時此刻是瞧著平靜,但也有了再興風浪的底氣。

 旁邊的春桃走前兩步,率先扶余老夫人起身,旁邊的夏花看愣了眼。

 見餘老夫人只是神色複雜地看了眼春桃,並沒有說什麼,夏花這才反應過來,趕忙走上前,扶住餘老夫人另一邊的胳膊。

 餘老夫人站起身,又瞪了眼餘微白,小聲呵道:“秦王妃在此,還不快點起身行禮,像什麼樣子。”

 若是從前的餘清窈一定會被餘老夫人這一句話給嚇到,說不定就會馬上讓兩人坐下,親戚之間私下見面也不用拘泥禮數。

 不過餘清窈這會並沒有出聲,而是等到餘微白一臉不可置信地站起來,在餘老夫人再三催促之下,走上前對她行過禮後才開口。

 “老夫人、餘大小姐多禮了。”

 餘微白頓時臉上浮出慍怒。

 既說多禮,剛剛你怎麼不阻止?

 “秦王妃說笑了,尊卑有別,快快請坐。”餘老夫人微微一笑,不動聲色。

 春桃把老夫人扶著坐回去後,自己就挪動著步子,走到了餘清窈身後站定。

 餘微白頓時翻了個白眼。

 暗罵春桃白眼狼。

 餘老夫人此刻也打起精神陪著餘清窈寒暄了幾句秦州的風土人情,外面就有小廝傳話,說是大人回來了。

 餘清窈不等餘老夫人再說什麼,就站了起身。

 “餘叔父既然回來了,我就不打擾老夫人和餘大小姐選圖樣了。”

 這祖孫倆剛剛還在這兒選喜服圖樣,但是經過此一遭,兩人的興致都大減。

 餘老夫人暗暗鬆了口氣。

 “既是如此,那就帶王妃過去吧,小心招待。”

 “是。”門外的小廝連忙應聲。

 餘清窈對餘老夫人頷首示意,“多謝老夫,清窈得空會再來看望老夫人的。”

 餘伯賢見客一般選在書房,可是餘清窈是王妃,又是女客,就不適合選在書房。

 他便讓人請餘清窈到湖心亭上。

 已過酷夏,水面上翠蓋如雲,芙蕖盛放。

 餘清窈坐在湖心亭內,旁邊春桃、知藍在左右,身後還站著一位身穿勁服的黑衣青年。

 這幾個寸步不離,好似還怕他們的王妃被人吃了去。

 餘伯賢收回視線,親自給餘清窈倒茶,“王妃辛苦數月,一回來就惦記著老夫人,真讓我餘家受寵若驚。”

 “餘叔父言重了,清窈此去秦州,偶碰見阿耶,阿耶面命耳提,要我要記得自己的出生。餘家是我的本族,遇上事情,萬不能置身事外,袖手旁觀。”

 餘伯賢撫著長鬚,微眯起眼,聽她說了一堆,倒也沒有什麼耐心和她繞彎子。

 “王妃是想要我餘家支持秦王?”

 兩位皇子的儲君之爭已經不可避免,餘清窈代表身後的秦王,意圖拉攏朝臣也是無可厚非。

 餘清窈知道上一世餘伯賢后來是站楚王的,這一世他顯然也已經偏向楚王。

 她沒有點頭或是搖頭,只淺淺一笑。

 “我知道叔父定然會說,這是朝廷上的事,後院女子不應插手,可是看在同宗同源的份上,我還是要壯起膽子直言,餘家百年望族,名揚天下,先祖立世光明磊落,德厚流光,作為子孫又怎能令祖上蒙恥。”

 餘伯賢放下茶杯,磕在桌面上。

 “王妃慎言。”

 楚王再怎麼不濟,也是陛下的親骨肉,他擇賢而從,怎能說給祖上蒙羞。

 餘清窈眼皮一跳,抿了抿唇,眼睫抬起,直視著餘伯賢,“餘叔父,餘家可以誰也不選,如此動盪不定的時候,何必要站在風口浪尖上。”

 餘伯賢臉頰肉一抖,眼睛倏然抬起,目光如電。

 餘清窈竟不是來拉攏自己,她只是想離間他與楚王!

 “王妃是女子,不該對這些事操心。”餘伯賢蹙著眉心,手指撥弄著桌面上茶盞。

 “我沒有插手的意思,只是來給叔父提個醒,楚王在秦州犯下的大事,證據確鑿,叔父若不想帶著整個餘家跟著楚王遺臭萬載,不妨先停下來觀望一陣。”

 餘清窈知道餘伯賢的性子。

 如是一味對他威逼利誘反而適得其反,只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他自己心生動搖。

 他是世家大族出生,不同於餘清窈這等旁支沒族,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以家族為重,讓餘家枝繁葉茂、繁榮昌盛就是他的職責。

 什麼大事?

 餘伯賢心中驚,面上卻不顯。

 再看餘清窈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好似不是無中生有,隨意捏造構陷。

 “我若兩邊不站,這對王妃也沒有什麼意義吧。”餘伯賢開始看不懂餘清窈,狐疑地望著她。

 她既不是求他去站隊秦王,那在這裡徒費唇舌又有何用意?

 “有意義。”餘清窈將杯子推開,起身道:“只要他沒有餘叔父助力,對我就有意義。”

 這是她兩世都耿耿於懷的一樁事。

 餘府大門口,幾匹馬噠噠奔至,一人揮動著鞭子,指揮道:“楚王殿下到,還不把馬車挪開!”

 門房連忙奔下來,解釋道:“殿下恕罪,這是秦王妃的馬車,正要挪走。”

 “秦王妃?”侍衛驚了一下,離開扭頭去看楚王的神色。

 楚王用手勒緊韁繩,臉上還未來得及有所變化,就見餘府的大門口走出來了幾人。

 餘清窈走在最前面,低頭看腳下門檻的時候,頭上的流蘇輕晃,在她蓬軟的鬢髮上晃動,下一瞬她察覺到了異樣,抬起了眼睛。

 出挑的門簷遮去了大部分光線,卻依然能看出那隱在陰影下的小臉膚白勝雪,妙目如星,竟比茶樓上那驚鴻一瞥還要讓人驚豔。

 李睿見她活生生站在眼前,突然如鯁在喉,握住韁繩的手不由用力,直到那粗糲的繩身擠入掌腹,摩擦著掌心,變得火辣辣般疼,他才醒過神來,忽然將韁繩一甩,翻身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