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個甜粽 作品

第85章 信

 拂曉時分, 窗外又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驟雨伴隨著風拍打在軒窗上,悶雷滾滾。

 睡夢中的宮憫驟然醒了過來, 一睜開眼,懷中空蕩蕩, 床邊站著一道黑影印入眼簾,在這可怖的環境之下, 陰森如幽魂。

 乍一看,還真像什麼撞鬼現場。

 宮憫不怕黑,也不怕鬼,還是被這場面給整得心底都跳得快了些, 他坐了起來,定睛一看, 哪是什麼幽魂,就算是也是一隻俊俏的孤魂野鬼。

 “小羽毛。”宮憫舒出一口氣,嗓音帶著沒睡醒的倦怠, 他啞聲輕輕一笑,撫著額頭,“你這大半夜的不睡覺, 站床邊作甚?想嚇死誰呢。”

 燕昭翎皺了下眉:“別將死掛在嘴邊。”

 打從遇到水盜那回, 燕昭翎命懸一線後,他就聽不得這個字眼,迷信得很。

 宮憫覺著他有哪處怪怪的,又不知道哪裡怪, 想了好半天, 也沒想出來個所以然:“快上來吧, 夜裡涼, 省得吹出風寒來,病上一場有的受的。”

 “……嗯。”他一上床,宮憫便擁住了他,這般自然,水到渠成,全然是因二人在一起睡得太久。

 “外面下雨了。”他道。

 宮憫:“明日早晨應是會停吧。”

 “院子裡的花怕是要打溼了。”他又說。

 “花嘛,總該澆澆水。”宮憫嗓音帶著倦意徐徐道,“有水滋潤,才生得嬌豔欲滴,明豔動人。”

 “花類繁多,你可有所偏愛?”燕昭翎問他。

 宮憫輕哼哼道:“小雛菊。”

 小雛菊?先前不還是叫小牡丹?這般快……

 “嗯唔……”燕昭翎挺了一下腰板,唇間不自覺的溢出一絲悶哼,因宮憫那不規矩的手。

 “王爺在嫌我澆的水少了?”宮憫雖然不知道燕昭翎為什麼半夜跟他聊花,但也是見縫插針的順道調戲一嘴。

 燕昭翎:“……”

 他反應過來這此小雛菊非彼小雛菊,霎時間耳根燒紅,像是蹭的點燃了一把火,他閉了閉眼。

 燕昭翎這夜是睡不著了。

 什麼小牡丹小雛菊小海棠,能讓宮憫在床上叫出來的名字……

 呵。

 他背對著宮憫扯了扯嘴角。

 窗外雨淅淅瀝瀝。

 第二日一早,雨水順著葉子往下滑落,滴到了泥地中,早膳過後,管家被叫到了書房,王爺似有要事要和他說,他進了門,燕昭翎倚在榻上看話本,叫他把門關上。

 “王爺。”管家走到他身前。

 燕昭翎翻了一頁話本,與他問話,管家聽完,愣了一愣,細細一想,回話道:“宮大夫來府上這麼久,倒是有出過幾次門,也去過一些地方,大多時候府上都有人跟著……”

 燕昭翎叫他去查一個人,這人家住何方姓誰名誰不知,只給了“小牡丹”這三個字,聽著似是什麼花名。

 小牡丹這人,京城還真有,燕昭翎手底下人辦事效率快,不過兩日,便查到了,情報都送到了燕昭翎桌上,花滿樓有一個小牡丹,街尾戲園子也有一個小牡丹……

 一場驟雨後,天氣冷了,不知是不是氣溫驟變,這兩日燕昭翎胃口都不怎麼好,晌午,宮憫去叫燕昭翎用午膳,他在外敲了門,裡面乒鈴乓啷一陣聲響,過了片刻,才一聲“進”傳出來。

 他推門進去,燕昭翎坐在桌後,手中拿著毛筆,在宣紙上落字,這是在處理著正事兒,他抬頭朝他看了眼,放下毛筆:“何事?”

 “該用膳了。”宮憫抬腳走過去,腳下踩到了什麼,低頭一看,是一張紙,他彎腰撿起來,上頭寫著“明樓戲園子”、“樣貌俊逸”、“年歲十八身段嬌俏”之類的字樣,沒看清,手中的紙被燕昭翎奪了過去,用的力大,紙也撕破了。

 宮憫頓了頓,一笑:“王爺不想叫我看,直說就是,這麼著急忙慌的,跟瞞著我藏什麼似的。”

 燕昭翎面上微不可覺的僵硬了一瞬。

 宮憫挑了下眉梢。

 還真是瞞著他?

 “不是什麼要緊事。”燕昭翎把紙揉成團,扔到了一邊,“走吧。”

 宮憫回頭看了眼那地上的紙團,燕昭翎站在門邊,側身看向他:“我餓了。”

 還轉移話題呢——他心虛。

 宮憫還沒瞧見過他這番模樣,笑了笑,跟上了他。

 “王爺近來有沒有什麼不對勁之處?”宮憫靠在柱子上問管家。

 “……沒有。”管家正要去對帳簿,被他半路攔截,聽這問話,想起王爺近來讓他查的東西,陡然頭皮發麻。

 如今想來,王爺這莫不是想找新人,還叫宮大夫發現了?於是他看宮憫的時候,總有種幫著王爺納妾對抗正宮的心氣不足。

 宮憫眸子微眯。

 有貓膩啊。

 “是嗎?王爺最近愛聽戲了?”他道。

 管家:“……”還真叫宮大夫發現了。

 “老奴不知,王爺這每日去哪,老奴也無權過問,宮大夫,老奴還要去查賬呢,這……”

 宮憫沒為難他,叫他去了。

 燕昭翎鐵定是有事沒跟他說的,且還跟他有關,但要說燕昭翎對旁人感興趣,宮憫又覺不會。

 小冰塊這人,打小就死心眼得很,認定了一樣東西,那就不會再給旁的一點餘光了。

 宮憫留意了幾日,後頭幾日,燕昭翎也沒有太異常之處,他旁敲側擊的打聽了幾句,也沒聽出燕昭翎近來有什麼事,除了宮中陛下身體愈發的差一事。

 宮中已經做好要為陛下準備後事的準備了,這隻代表了一件事,陛下快不行了,二皇子一事對陛下也是一重大打擊,他清醒的時候越發的少,膝下皇子中,也唯有太子能擔大梁,儲君上位,天意如此。

 次日午間,紅妱拿了信紙來,上回宮憫寄回去的信這次回信回得快,他展開信紙,信上母親圍繞的都是他相好之人的事宜,問他相好家住何方,何許人也,家中有幾口人等等。

 宮憫在房中磨墨,想著該如何回信,一旁紅妱上前道:“公子,我來吧。”

 她一邊磨墨,一邊看信上的字,有些納悶宮憫何時有了相好,她怎麼不知道,難不成是為了夫人不過問敷衍夫人?

 窗外,一道身影一閃而過時,又退了回來,停下了腳步,站在窗口往窗內看著主僕二人。

 沒多久,宮憫發現了窗外的人,桃花眼眸光瀲灩,他走到窗邊,上半身探出窗口,手肘抵在窗戶口上:“今日可有空?”

 “怎麼?”燕昭翎垂眸看著他問。

 “幫我一個忙吧。”宮憫道他要給他母親回信。

 燕昭翎以為又是和上回一樣,他說,他寫,應下了這事兒:“這忙,本王不白幫。”

 宮憫很是上道:“王爺想要什麼報酬?”

 燕昭翎暫且沒想好,宮憫叫他慢慢想,他扭頭支走紅妱。

 紅妱看著眼前這一幕,心道,公子與翎王關係當真是好,不愧是竹馬之交。

 下人都被支走了,燕昭翎站在桌前,垂眸看著他拿筆的手,伸手道:“給我吧。”

 宮憫沒有把毛筆給他的打算:“我想給王爺畫一幅畫。”

 “……畫?”

 “嗯,王爺站……那兒吧。”宮憫指了指窗口,“光線好,我畫快些,不用太久,王爺要是嫌累,坐著也行。”

 “畫我做什麼?”他沒有立馬過去。

 宮憫說:“母親想看一看我相好的模樣。”

 燕昭翎:“……?”

 “……什麼?”

 宮憫又複述了一遍。

 “……”

 片刻後,燕昭翎站在窗邊,神不思屬,眸中沒個定點,這畫是要給宮憫母親看的,他不自覺的站直了身,繃緊了肩頭,始終放鬆不下來。

 宮憫頻頻抬頭看他,視線落在他身上每一處,他看得很仔細,似許久沒有這般仔細的看燕昭翎了,看慣了的眼睛鼻子,在畫時又重新著重的看了一遍,越看越覺……甚美,畫起來便是行雲流水。

 “王爺別緊張,我定是會畫得好看些的。”他問他喜歡什麼樣的。

 燕昭翎淡聲道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