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個甜粽 作品

第67章 落水

空氣裡的氣氛有片刻的凝固。

 屋內燒了足夠的炭火, 燕昭翎的手還是很冷,這陣冷意像是一塊寒玉貼在了他後頸,宮憫反手碰脖子,恰恰蓋住了他手背。

 燕昭翎驀地把手抽了回去, 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孟浪。”

 “你我皆是男子, 何為孟浪?”宮憫挑眉道, “我又沒鑽王爺的被窩,留宿不也是王爺提的?”

 燕昭翎臉色古怪:“你還想鑽我被窩?”

 “王爺如此盛情邀約。”宮憫說, “宮憫卻之不恭。”

 燕昭翎:“呵。”

 多年沒見的小竹馬心思越發的難以琢磨揣測, 這話答是也不是, 答不是也不是。

 王府熄燈時辰一向晚, 翎王夜裡時常發病, 一發病,身體不舒坦,連帶著脾氣比平日裡更差,府裡下人都知他這脾性,今日王爺突發興起,叫人去接了宮大夫過來, 還要讓人留宿。

 這可稱得上是罕見。

 宮大夫醫術了得, 他一進一出,管家再進去時,王爺周身那焦躁的氣息都緩解了不少。

 管家命人在王爺住的別院裡收拾出了一間屋子。

 當夜,宮憫便夜宿在了這別院中, 睡前燕昭翎從他門前走過,站在門外, 身影被夜色籠罩了大半, 管家提著火紅燈籠站在他身後, 將他的臉襯得深黑。

 他站在門口,似一縷幽魂,幽幽道:“夜裡若是聽到動靜,莫要隨意出門,否則……後果自負。”

 這夜生活還挺豐富多彩。

 當日夜裡,宮憫是沒聽見外面有什麼動靜,一覺睡到了天亮。

 宮憫隔三差五的到這翎王府,從起初的下人帶他入府,到後來管家親自接送。只因宮憫這職業病犯了,每每見著接送他進出府的下人,看那下人面相,總能瞧出一點小毛病,便慣性的順口提上一兩嘴,惹得府裡頭話少的下人都忍不住同他多說兩句,說多了便容易說漏,不經意間便被他套了話去。

 冬去春來,王府內樹枝上的枝條都冒出了嫩綠的枝椏。

 辰時,書房外的迴廊響起了快又輕的腳步聲,管家行至了燕昭翎書房門前,在外行禮叫了聲“王爺”,道有事稟報。

 這事事關宮憫,探子傳回消息,今日有一對夫婦沿途找尋宮憫,道是宮憫下毒該死了他們家裡老人,要找宮憫討要個說法。

 “宮大夫這會兒在濟世堂,約莫不過半刻鐘,他們便要碰上了。”

 燕昭翎捏著書冊的指尖微微泛白,他眸中陰霾,扔下了書冊:“備馬。”

 濟世堂是京城最大的藥鋪,平常來往的客人便多,今日藥鋪門口更是圍了一圈人,不為別的,只為吃瓜看戲。

 一對夫婦抬著老爺子的屍體,尋上了這濟世堂,濟世堂跑堂的險些以為是來他們鋪子裡鬧事的,只見一俊俏的公子哥走出濟世堂,就被那對夫妻給攔住了,言語間都是那位公子哥害死了他們老爺子。

 這位公子近來是他們鋪子裡的常客,因容貌生得風流倜儻,氣質出眾,儒雅又隨和,叫人印象深刻。

 那對夫妻一來,一人攔住那位公子哥,一人坐在了地上哭嚎,他們住在宮憫隔壁,宮憫日日熬藥,那一整條街都能聞到,他們老爺子感染了風寒,昨日他們老爺子見門口放著的藥渣,以為是自家的,拿了回去,沒成想裡面竟是有毒。

 “你們少血口噴人。”紅妱拎著藥包上前和他們爭執。

 宮憫抬手攔下下,蹲下身掀開了地上那屍體蓋著的白布。每回熬了藥,紅妱分明都是將藥渣埋了的,不待宮憫多看,男人推搡了他一把。

 “他當真是你爹?”宮憫問那中年男子。

 男子義憤填膺道:“自然,這話還有假?”

 宮憫忽而問:“為何你們穿的這般光鮮亮麗,你爹卻是如此寒磣?”

 周圍圍觀人的注意力霎時間隨著宮憫的話轉移了過去,男子有些惱怒,嚷著要報官。

 “你可知,人中毒而亡與死後灌毒的死相是不同的。”宮憫起身撫了撫衣袍,指尖從下顎劃至喉間,“死後灌毒,這毒——不會往下到胃裡,銀針一驗,是能從喉中驗出毒不錯,但這胃裡是驗不出來的,屍斑死狀亦是不同,報了官,你可敢讓仵作一驗?”

 這二人無非是為財,可憐老人家,死後屍身還要被他們如此作踐。

 宮憫語調不緊不慢,旁人不自覺靜下心來聽他的話,一雙桃花眼凜然,清明的神色更是令心中有鬼之人心生膽怯,那人在他這視線下腳步不禁往後挪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