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5 章 救了又沒救

張良一路上的不安,在一頓飯後就徹底瓦解了。

他上一次與朱襄見面時,已經是四年前了。

四年前,他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居然在咸陽學宮面前打滾哭鬧,還冒充秦國丞相藺贄之子,被秦太子政抓進了大牢。

他想起來那時的事,忍不住腳指頭摳地,想要摳個洞鑽進去。

回憶四年前在咸陽當“書童”的日子,理應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他丟了臉,進了牢,還聽到了朱襄公對自己家族和父輩的侮辱。

稍有血性的人,當有人辱及家族和父輩時,都會視對方如仇敵,恨不能殺之而後快。

但張家兄弟想起在朱襄家中暫住的月餘,心中不僅生不出恨來,還常常懷念。

這當然不是朱襄公家的飯菜太好吃了。

咳,好吧,不僅僅是朱襄公家中的飯菜好吃。

和藹可親又學識淵博的長輩,能跟得上自己話題的同齡人,再加上充實又輕鬆的學習生活,這是張勝張良兄弟二人從未感受到的。

張良雖然在新鄭的時候被張家溺愛得厲害,有許多“朋友”圍繞在身邊,但他回新鄭後,覺得與太子政吵架(還吵不贏),都比和“朋友”聊天有趣得多。

只是都四年了。

就是親朋好友相隔四年感情都會生疏,何況朱襄與他本來就是陌生人。

若不是這四年他與韓非偶有書信往來,他也不會厚著臉皮去按照父親的計劃,在韓國滅亡之際投奔韓非。

他離開咸陽的時候也未想過,他居然會主動前往南秦,避開韓國滅亡這一刻。

張良在這四年地位和生活落差極大。

僅僅是父親離世,張家明明在韓國朝堂還擁有很大的勢力,並未衰敗,他居然也見夠了人情冷暖。

想到多年來的世交變化都這麼大,只是四年前有著月餘交情的朱襄公和太子政,大概早就忘記自己了。

自己當日拍著胸脯說一定能拯救韓國,絕對不會逃走,現在卻灰溜溜地逃到南秦。

他們得知此事時,恐怕不僅是淡漠,還可能鄙夷了。

張良南下時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的老師韓非是韓公子,即使心中厭惡牴觸,也會接納他這位前韓相之子,因為他們有共同的目的。

但朱襄公德行高遠,太子政性格孤傲,大概是會瞧不起自己了。

張良沒想到,嘴十分毒的太子政居然沒有諷刺自己。

朱襄公雖然說起了滅韓的事,但也是在安慰自己,還在短短一日內就給自己準備好了院子和衣物。

張良吃飽後,嬴小政本想拉著張良再聊一會兒,被朱襄趕走。

“張良路途勞頓,你先讓他休息一下。”朱襄用手指頭點著嬴小政的後腦勺,一點一點把嬴小政戳走,“張良以後就住在這裡,你什麼時候都能找他聊。”

嬴小政被舅父戳著後腦勺戳走時還嘴硬:“我沒有想和他聊,我只是問他一些事。”

“啊對對對,等張良休息好了再問。”朱襄趕走嬴小政後,對張良道,“安心住下,有什麼不順心的地方告訴我。我生活比較粗糙,你可能有很多不習慣的地方,要及時說,別客氣。”

張良送走了朱襄和太子政,他身旁的家僕才感慨:“不愧是朱襄公,氣度真是非凡。”

張良失笑:“朱襄公氣度怎麼非凡了?”

家僕不好意思地笑道:“朱襄公對公子如此親切,當然氣度非凡。”

張良搖搖頭。不倫不類的回答。

家僕為張良收拾朱襄贈送的衣服,連連感慨:“沒想到朱襄公居然會將秦太子的舊衣贈給公子,這是表示對公子的讚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