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蛙南瓜子




    整個長江以南水網密佈的地方,全都是血吸蟲重災區。



    朱襄帶足了防護用的藥,比如大蒜和南瓜子,還製備了高度酒精,每天晚上休息的時候都會在身上擦一遍大蒜素,然後服用生南瓜子。



    長袖長褲也能起一定的防護作用。



    但秦國兵卒可沒有朱襄那麼奢侈,不在乎衣服被損毀。



    他們自己屯田的時候就常用布條把下半身一纏,就算是褲子。如果有時候連布條都捨不得,就乾脆不穿。



    軍中一群大漢身上裹上一層泥,他們認為自己就不算什麼都沒穿。



    還好南瓜豐收了好幾年,朱襄積攢了大量南瓜子,分發給秦國兵卒當藥。



    就算南瓜子再多,也不可能讓秦國下地的兵卒每日服用。朱襄只能讓他們自己看看是否被血吸蟲叮咬,然後再服用。



    但有時候血吸蟲入體的時候,人並沒有感覺。



    即便有血吸蟲的危害,秦軍對跟著朱襄一同種田的事也十分積極。



    他們平時也屯田,誰沒見過幾只蟲子?難道種地比上戰場更危險嗎?他們上一次戰場,還不一定能獲得額外賞賜。這次種地,他們能數著自己賺了多少。



    朱襄也知道,如果以血吸蟲病禁止秦軍幫忙耕種賺取外快,對秦軍而言是因噎廢食。他只能提醒,儘量喝熱水,及時服用南瓜子和大蒜,不要吃生食特別是越人最愛吃的蛙蛇



    不知道這些叮囑能有多少用。



    大概率秦國兵卒可能嫌棄麻煩,不會都照做。



    特別是禁止秦國兵卒跟著越人吃蛙蛇,真是讓朱襄操碎了心。



    越人飲食習慣與中原人迥異,特別以蛇為上餚。



    現代人都知道,蛇身上有一坨一坨的寄生蟲,就算用高壓鍋燉煮都不一定能把寄生蟲全都殺死。



    但朱襄大概只能管住嬴小政不吃蛇,李牧、王翦他都管不住。因為這兩個將軍在征戰的時候,抓到什麼肉都會烤著吃。



    朱襄只能叮囑他們至少別生吃。



    在古代生活,真是太難了。



    幾日後,呂不韋乘坐著戰船威風凜凜到來,代表秦國與東甌王商談秦軍幫忙屯田一事。



    朱襄又帶著秦軍收拾了一次颱風殘骸,現在開始播種秋菽。



    朱襄原本想補種水稻,但現在土壤鹽鹼度未知,他手中的水稻種子不一定合適;要修建能降低土壤鹽鹼度的水利需要大量時間,東甌王不會給秦軍這麼多時間;



    水稻需要密集勞動才會豐收,以奴隸們的生產積極性,恐怕秦軍前腳一走,他們後腳就粗放管理



    經過以上考慮,朱襄決定補種這個時代從南到北所有底層民眾的救命糧——大豆。



    大豆不怎麼挑土地,粗放管理也有不錯的收成,也易於存放。除了豆飯口感不好,幾乎無可挑剔。



    現在秦軍的軍糧中,也有一半是大豆。



    除了秋菽,朱襄在靠近內陸的平原中也種了一些水稻、小麥、粟等作物。



    他沒有將土豆和南瓜留給東甌人。如果這兩種作物留給他們,之後東甌貴族藏進深山裡就更容易了。



    雖然東甌人如果有心,偷偷跑來吳郡偷南瓜和土豆很容易,但習慣漁獵的他們沒有這個意識,也不敢貿然嘗試沒吃過的食物。朱襄不擔心他們會來偷。



    朱襄種植的秋菽,就是當地人經常種植的秋菽品種。



    當地的品種,肯定最適合當地的土壤和氣候。只要經過比之前稍稍精細化的管理,就算以前種慣了的秋菽,結果也會比以前多許多。



    系統還沒有激活的時候,他也能讓趙國的平民畝產翻倍,現在也一樣。



    朱襄在教導農奴們種菽時,還收集了當地的水稻、粟種子。



    粟不僅是北方最主要的糧食作物,因為容易種植,在南方水稻產區,也有許多人種粟。



    東甌人也常常食用粟。



    至於水稻,這個可以說是“自古以來”了。



    溫州沿海平原上的原始水稻,都是耐鹽鹼的品種。



    當南宋後南方大開發,水利發展,人力充足時,鹽鹼地被人工調節酸鹼平衡,原始耐鹽鹼的水稻品種產量低,口感差,逐漸被淘汰,種上了被中原和長三角培育出來的高產水稻。



    這些耐鹽鹼的水稻品種就消失了,只在考古時發掘的腐爛甚至碳化稻種證明它們存在過。



    依靠系統供給種子遠遠不足,即使工具簡陋,朱襄也在著手培養雜交糧食品種 現在趁著自己還年輕,還能四處走,朱襄收集了許多糧食種子。



    兩千年的糧食種子,是天然的雜交種子寶庫。



    朱襄購買了許多能在沿海平原上生長的稻種,回吳郡後與他手中從系統中抽出來的高產稻種雜交。



    他希望,能在有生之年不依靠系統也能獲得良種。



    如果他能做出成果,就能將經驗和知識總結成書傳給後世,總會有後人沿著他開闢的道路走下去。



    朱襄購買稻種的時候發生了一個小插曲,有貴族將煮熟了的稻種賣給他。



    以前越國這樣誆騙過吳國,這個貴族可能是關於先祖的書讀傻了,居然想誆騙秦國。



    朱襄是親自挑選種子,抓一把就看了出來。



    他當即讓人毫不客氣地將這個貴族捆起來,與煮熟了的種子一同送往東甌王宮,讓東甌王定奪。他沒有跟著去東甌王宮,繼續購買種子。



    朱襄選擇了溫州沿海平原不同地塊的糧種,還準備去台州的沿海平原上再買一點。



    東甌王本來就在和呂不韋的商談中處於下風,朱襄把人綁過來,呂不韋立刻翻臉,桌子一掀,不談了。



    “長平君對你們東甌盡心盡力,甚至親自下地為東甌耕種。你們就是這麼對待長平君?



    “論權力,長平君的封地比你們東甌還大,等同你這個東甌王!”



    “論地位,長平君是舉世大賢,戰國四公子只配為長平君提履!”



    “此事傳出,天下人皆不屑與越人為伍!”



    “甌越,蠻夷也!”



    呂不韋指著東甌王的鼻子怒斥,口水都噴到了東甌王臉上。



    東甌王驚怒,他身邊護衛拔出劍,要斬殺呂不韋這個膽敢冒犯他們王的膽大狂徒。



    呂不韋也拔出腰間花裡胡哨的金燦燦青銅劍:“你侮辱長平君,就是侮辱我們整個秦國,侮辱我們整個中原!”



    他身後的秦人也拔出了劍,表情也憤怒極了。



    這時候沒人挑呂不韋的語病,說秦國什麼時候也屬於中原了。



    “都退下!”東甌王對身後人怒斥,連臉上的唾沫都不敢擦,謙卑道,“此事是他一人之為,寡人定會給長平君一個交代!”



    說完,他立刻舉劍砍了那個貴族的頭,並將他們全族都充為奴隸,與家財一同贈送給朱襄為賠禮。



    這家的土地也與沿海港口他手中的土地交換,給秦軍建營地和屯田。



    呂不韋這才收了劍,願意與東甌王繼續談判



    “秦國得到了想要的錢財和土地;東甌王只破費了些許錢財,佔大頭的土地都是那個愚蠢的貴族出,還震懾了不聽話的貴族;只有那個貴族受傷的結局達成了。”朱襄總結,“真不知道那個人怎麼想的。”



    李牧道:“經過拷審問,那個貴族的家臣說,他們想以這種方式削弱秦國。”



    朱襄搖頭。什麼叫做形而上學,經驗主義?秦國和吳國能一樣嗎?他買種子和秦國買種子能一樣嗎?



    就他買的那點種子,連吳郡郡守的自留田都種不滿,還想讓整個秦國陷入饑荒?想出這個愚蠢計謀的人不會算術嗎?



    “從這件事可以看出,東甌貴族心中對秦國的敵意。嬴小政不悅道,“該殺。”



    李牧道:“還有那東甌王,有些不簡單。”



    嬴小政冷哼:“能屈能伸,確實不簡單,不能讓他做大,整合百越。”



    李牧道:“閩越和蠻揚不會給他整合百越的機會。這次秋菽豐收,冬季閩越和蠻揚肯定會來掠奪。”



    他們不掠奪,自己就扮作閩越和蠻揚去掠奪。



    李牧在攻打閩越和蠻揚的時候抓了不少戰俘。一些在屯田中表現不錯的戰俘,可以編入秦軍中,給他們立戰功的機會了。



    商談終於完成,已經是九月底。



    朱襄和嬴小政率先回吳郡,呂不韋與李牧還有些事要做。



    從東甌帶走的奴隸也與他們一同回去。



    嬴小政將那群愚蠢貴族家的人丟去了杭嘉湖平原屯田,原本會被殺掉的與秦軍一同屯田過的奴隸,他帶在了身邊。



    嬴小政想培養自己的死士。



    越人好勇鬥狠,戰鬥力不錯;這群人是東甌奴隸,與秦國、其他六國都沒有任何關係,身世簡單;朱襄將他們從死亡中拯救出來,自己將他們從奴隸提拔成護衛,如此恩德,足以讓他們肝腦塗地



    種種思量後,嬴小政認為培養這群人成為自己的死士,比在大父或者阿父手中選人更合適。



    “需要舅父幫忙嗎?”朱襄問道,“要不乾脆丟給李牧,讓李牧給你練好了再送你。”



    贏小政搖頭:“我想自己試試。他好歹接受了白起、廉頗、李牧這三位令天下膽寒的名將教導,若連自己的死士都練不出來,也太丟臉了。



    朱襄道:“好,舅父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