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行 作品

第 134 章 信件(二更合一)

承安帝十分淡定地叫起,叫人領軍需,把車隊裡的糧草歸置起來,再把冬服發下去。

江琅負責左前軍被服的管理和發放,這會兒拿著賬本,對父母又是一笑,再次抱拳彎腰行禮,叫車伕駕車,帶著大批被服往左前軍去。

江夫人看著女兒的背影:“琅姐兒、琅姐兒這是幹什麼?男兒的事,她去摻和什麼?”

大病初癒、走動還不利索的江百岸卻笑了,他對弟弟和弟媳說:“澤國那邊不講究女子貞潔,鼓勵寡婦再嫁,多生子嗣,從不搞貞節牌坊那一套,又鼓勵女子也讀書,有能耐的就去做女官,那邊女皇是喜歡用女官的,咱們的太子繼承澤國風俗,也肯用女官。”

“琅姐兒這是靠能耐找到了飯碗,還有不輕賤她的主家,是好事。”

江百回喃喃:“可她和那麼多男的混一處辦事,多不安全啊。”

江百岸:“那你去和你女兒說,別在外頭幹活,回家繼續靠父兄吃飯,若是有幸繼續嫁人,然後靠丈夫吃飯,你看她願不願意。”

這答案想都不用想,遭了那種事,誰還敢把命數依託到別人身上?這道理可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

“大哥,那該死的達路臥臨走前還把糧倉給燒了,禹國的皇帝能給我們糧食吃麼?”

“是啊,雖說投都投了,可糧食要真不夠吃,是真要餓死人的!”

北孟軍隊裡的山魯道漢人的小頭頭趙五聽著兄弟們的話,面露愁苦,他回道:“咱們是漢人,叛了孟人和漢人皇帝混是應該的,投都投了,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禹國軍隊兵強馬壯的,往些年也不是沒交過手,趙五深知他們要有其他心思,禹國軍隊反手就能把他們滅了,

此時此刻,他們這幫窮苦人是真正的身不由己啊。

趙五還有一重顧慮,那就是他們是叛軍投靠,雖說有都是漢人的大義名份在,但一群“叛徒”真的能得到新主人的信重嗎?只怕往後他們在禹國軍隊裡都是要低一頭的,若是禹國打算繼續往北打,他們還能拼命去撈戰功,搏一搏出路,可若是禹國不打了,他們要一輩子這麼苦著麼?

實在不行,他們也只能想法子去那禹國富庶點的地方繼續做工,都是有手有腳的漢子,吃吃苦倒不至於活不下去……唉,幸好禹國還給發糧草,每天都有實心的雜麵饅頭吃,不說完全吃飽,起碼再也沒了餓死的擔憂。

其實要是能一直有饅頭吃,給禹國打仗,甚至是戰死,他們也能接受。

趙五裹緊破爛的、塞著草的夾襖,哆哆嗦嗦地思考著出路,那禹國軍隊裡出了名能醫能戰、據說是巨靈神轉世的秋大將軍就過來了。

秋瑜撩開簾子,因為帳篷太矮,乾脆蹲著說話:“趙五,有空沒?叫人集合,和我去把被服領了。”

趙五:“被服?”

秋瑜:“皇上那邊的命令也下來了,以後你們就分成二十個千人隊,各軍分一分也安置得下來,你們就分到了左前軍,在我麾下,恰好我們太子爺知道北邊冷,特意在這批軍需裡多放了許多被服,我們左前軍內部勻一勻,就能讓兄弟們都穿上新冬衣了。”

他開玩笑:“慶幸左前軍是精兵裡的精兵,高個偏多,分給我們的被服都偏大吧,不然就你們這塊頭,被子還好,冬衣要找人趕工。”

言下之意,就算萬一沒合你們尺碼的衣服,我們也不會不給你們發衣服,既然成了自己人,該給的都給。

這話就很讓人安心,趙五連忙起身喊人。

秋瑜又拉著他們叮囑說:“領東西時,記得說自己是左前軍的人。”

一批漢子邁著散亂的步伐靠近營口,就發現其他千戶們都領著走得整整齊齊的隊伍往前走。

營口堆了好幾個新帳篷,還有原來發饅頭的棚口也是,擺了一串長桌,桌後頭站了人,軍士們去那排成二十多個長隊,排到長桌前就能拿到東西。

山魯道這批漢子們腳步慢下來,有幾個和趙五一樣有心的小頭領,也整了整隊,大傢伙規規矩矩排了隊。

趙五發現,那位秋瑜也排在了隊伍裡。

發東西的人也是利索,所以隊伍前進的速度極快,很快,趙五就排到了一條長桌前,發東西的居然是個裹著厚實襖子的姑娘!

江琅問:“姓名,哪個隊的?”

趙五:“趙五,左前軍,秋瑜將軍麾下,我是個千戶,秋將軍說讓我做千戶的!”

江琅哦了一聲:“基礎被服是所有人都一樣的,將軍也不例外。”江琅指了指不遠處同樣接過一套被服的秋瑜。

趙五吶吶應了,就見這姑娘在冊子上寫他的名字,她還問:“是武功的武,還是中午的午?”

趙五:“四五六的五。”

江琅記好,孟那邊來的漢人名字裡都是數字,沒想到連千戶也不例外。

她是識字的,趙五看她寫字的動作,滿心羨慕,眼睛努力盯著紙面,想將自己名字的形狀記下來。

登記好名字,再比了比趙五的塊頭,江琅轉身去翻物資。

被子都是一樣的大小,土黃、灰黃的土布被套織得特別厚,顏色土,夏天蓋肚子也嫌悶,可是結實,耐磨,最適合軍隊不過,被芯是蘆花混著稻草,這年頭除了富人家,連鄉下地主也不過多裹一層皮子,冬日裡依然要縮屋裡瑟瑟發抖,所以這被子也是常規配置。

輪到衣服時,不一樣的來了。

同樣是土粗布做的外套,裡面摻的卻是棉絮,不算特別厚,但絕對比蘆花稻草保暖!外形設計放金虹珠和秋瑜眼裡是“除了袖子褲腿齊全外沒有優點”,放其他人眼裡就是妥妥的“穿上去多精神啊!”金尚書還給褲腿加了兩口袋,這也是全新的設計!

除了外套,每個軍士還有一件毛背心,一雙棉鞋,兩雙襪子,又有一個可以裝水裝飯的帶把手的木杯子,一副筷子。

秋瑜對木杯子頗有微詞:“搪瓷工藝還沒攻克,瓷又太脆,可是居然搞個木的,也是絕了。”

整個軍營除了他可沒別人嫌棄這些,本來吃飯的傢伙,伙伕營那邊都有,這木杯是額外發的,怎麼就不好了!

許多軍士第一眼看到這些即將發給自己的物資,眼睛都是直的。

江琅將被子攤開,把衣褲、毛背心疊好放被子上,再將棉鞋和襪子、木杯放最上面,把被子一卷,拿草繩捆成一卷塞給趙五。

“拿好,下一個。”

趙五捧著這一套被服杯筷,呆呆往回走,回到了自己的帳篷裡,坐在通鋪的草蓆子上,摩挲著手裡的被褥。

是布啊,織得密密的粗糙的布,就像娘送他出徵那天,給他做的衣服一樣,結實又暖和。

這是被子。

他有被子了。

想起自己從小給人放牛,和父母擠在一床薄薄的稻草被裡,再想起後來當了兵,頂著寒風和其他漢人互相廝殺,再想起父母去世,父親走得早一點,還有被子裹著,挖開黃土,葬在了荒郊野外,母親則是連屍體都找不到,她是在替主家耕完田回家的路上,被逃荒的饑民綁走,最後一點也沒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