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行 作品

第 118 章 難產(二更合一)

兒子才七歲不到,對他說這些話還是早了,可曹妃能怎麼辦?她已經沒有時間了。

根據湖湘道和梁州如今的局勢,曹家必然不能再如從前一般,說不定還要為早年在湖湘道掘堤造的孽賠上性命。

所以他們要先舍了曹王妃,討好皇太子,緩解自身危機,再將曹王妃這一胎的孩子培養成曹家想要的樣子,以後地主文官集團就可以憑這個孩子,成為關鍵時刻對準皇太子的一把劍。

而這一切的前提,就是曹妃要死!

在她以梁王妃的身份,為那些人攫取了大把利益後,她終於沒用了,她還成了那些人謀劃中的攔路石,所以她要死了!

曹妃撫摸著自己鼓鼓的肚子,大夫說,這一胎八成是兒子,原本她是想生多多的兒子的,可是到了如今,她倒寧肯這是個女兒,不然如何避開那些人的覬覦?

梁王府裡的奴僕、她生養孩子們時的穩婆、乳母,全是曹家出的,曹妃對母家沒有抵抗之力,只能藉助外力破局,所以在梁王提出想要見長子一面時,她立刻提出,要梁王帶著自己和孩子們到太子面前請安。

既然那些人要捨棄自己,那曹妃也要還擊,此番他們過來見太子,若太子是個好人,說不定她能有條活路,便是她活不下來,只要太子知道了那些人的盤算,她肚子裡這個孩子的教養,那些人八成就插不上手了。

自然,為了預防太子得知真相後打算一勞永逸幹掉自己的弟弟,她也得讓兒子討好太子。

只要明天能見上面,曹妃派出去的人就會散播皇太子與弟弟兄友弟恭的傳言,這樣即使皇太子不喜她的兒子,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他到底是太子,要顧忌名聲,總不能直言厭惡自己的親兄弟吧!

而在秦湛瑛這裡,曹妃在智力方面的評價是高於梁王的。

這個女人除了貪圖美色嫁了梁王,且前半生被曹家哄著為了家族利益做了不少壞事外,還算不上蠢,起碼看出自己被捨棄後還知道行動起來給自己和兒子求個活路,再不濟要把兒子送出死局。

澤軍駐軍南禹是他提前下的棋,能壓得曹家喘不過氣並不讓秦湛瑛意外,但曹家說放棄曹妃就放棄,渾然不把這個為曹家輸血多年的女兒放在心上,才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捂著頭爬起來,秦湛瑛一邊漱口,一邊把事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就差不多明白梁王一家過來是曹妃主導,且想清楚了曹妃的來意。

“終於知道自己陷泥潭裡快淹死了,早幹什麼去了?但凡她早點清醒過來,藉著梁王妃的身份好好經營,也不至於今天來求我。”

小太子吐槽,旁聽的馮箏都低下頭。

這話太子殿下可以說,他只能聽,而且還未必聽得明白。

秦湛瑛也只是自言自語,他拿梳子將頭髮梳了幾下,本就絲滑的髮絲很快就順了,挽個髮髻,用白玉冠固定好,啃了個饅頭夾青椒炒蛋,喝了杯奶茶,秦湛瑛讓馮箏去召人。

他懶懶道:“既然來了,就見見吧,不過讓梁王和王妃過來就好,那三個小的麼,先送去掃盲班上課吧,我記得離這最近的掃盲班只要走一里地就到了,讓他們自己走過去。”

馮箏:“是。”

會面地點在秦湛瑛所處院落的正堂,梁王第一次和秦湛瑛面對面,見到少年太子的第一眼,便面露激動。

這、這孩子果然與傳聞一樣,與母妃長得有七分像,神態……神態為何與父皇那麼像,有點可怕。

秦湛瑛則完全沒有因為梁王是生父就客氣一下的意思,他將梁王一家掃了一遍,施施然在上首落座。

梁王下意識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他是宗室親王,對皇帝和太子都可以只行半跪禮節,若關係好,拱手彎腰即可,秦湛琪若在此處也是如此。

曹妃福身,這是一種雙膝微屈的禮節。

秦湛瑛揮手:“起。”

他沒有表現出任何與人親近的意思,生父要跪就跪,曹妃要福就福,等賜座後,他也只是擺著標準的上位者高貴而溫和的神態,居高臨下地詢問了梁州當地事宜,以及當地人口、戶籍、田畝自己等自己比較關心的問題。

梁王一個問題都沒答上來。

秦湛瑛:……

他又換了個話題,問蜀錦的買賣,這是梁王府有插手的生意,每年也會送貢緞去大京,梁王當即滔滔不絕起來。

秦湛瑛面色不動,心中感嘆:娘啊,你果然是腦子不清醒才和這個男的成親生子吧?這人根本只有臉能看嘛!

隨著閒聊,他能看出曹妃有些不安,目光落在曹妃挺起的肚子上,漫不經心地想起在照年鏡中看到的禹武宗的過去。

禹武宗十幾歲的時候是個標準的地獄樂子人,時不時開個北孟皇族貴族大逃殺副本,後來脾氣漸漸變好了,所有人也沒緩過神來,面對他時都挺戰戰兢兢的,他三弟很怕他,可能也和從小就被籠罩在不可名狀、不可直視、危險至極的大哥的陰影下有關係。

他很瞭解這個三弟,他資質一般,骨子裡又被教歪了,若是二弟壓不住曹家等勳貴地主集團,讓三弟掌了權,恐怕要壞事,畢竟一直低頭裝乖的人,突然被幸運大禮包砸中成為人上人了,對之前壓自己頭上的人反而滿心怨毒了。

但禹武宗在政治漩渦中其實是是護過自己的弟弟妹妹的, 他從沒讓弟弟成為政治鬥爭的工具, 反而把他們壓在上書房好好唸書學習,從未考慮過讓兩個妹妹去和親,她們的婚事是他親手安排,兩個妹妹婚後都過得不錯。

前世的每個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謀求著自己認為的最大的利益,而禹武宗在最複雜險惡的漩渦中保留了良心,這事想來也有意思,在史書上註定要留下暴虐名聲的禹武宗,其實是個算得上善良的人。

另一個秦湛瑛在漸漸脫離戾氣最重的少年時代後,母親給予他那份仁慈就在心裡冒了頭,坐在皇位上,讓他有足夠的高度俯視眾生,漸漸地,他發覺創造歷史的主角似乎不是王公貴族。

王公貴族玩弄權術,握有大量財富,鄙夷工匠和田裡的泥腿子,可他們只是少部分人,而那些沉默的大部分人,他們種地產糧,會織布,而且吃飽飯穿上乾淨衣服後,和王公貴族一樣,也是黑髮黑眼,流著紅色的血。

而且縱觀歷史,在有關天下至高權力的鬥爭中,雖然大部分人都是誰贏了跟誰,但實際上呢?是那些大部分人決定跟隨誰,誰贏。

書讀太多了,見過的事太多了,又太愛琢磨,秦湛瑛逐漸跳出一個皇帝的視角,看到了更高處的真理,他還沒悟透,卻下意識想要對百姓好一點。

他也不覺得對百姓好,會讓他們成為自己的威脅,因為他會帶軍隊抗擊外族,重視農桑教育和醫療,他對這天下是有用的人,他自信自己會是所有想過好日子的百姓願意跟隨的那位君王,他又不吃白飯,和那些對百姓不好的團體也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