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算學

紅衣“少女”乾脆坐檯子上,抱著個琵琶也給自己伴奏,邊彈邊唱,姿態鬆弛而隨意,李耀宗卻看得痴了。

唱完一曲,大娘送了朱家班一把小蔥,又有人送了他們雞蛋和糙麵餅,也不算全無收穫。

呂瑛捧著銅鑼說謝謝,就看到一塊色澤純正的銀錠落到銅鑼中,令他手腕一沉,他抬眼一看。

下盤不穩、手臂不夠粗、眼神還算清澈但不夠明亮,面上有著年輕人充沛的血氣和青春……一個武功稀疏平常,連殺絕都比不了的小菜鳥。

李耀宗:“我、我姓李。”

呂瑛:“哦,我姓秦。”

一旁註視著小主子的梅沙別開臉,心想主子這人還是實在,行走江湖時連個假姓都不報。

呂瑛與戲班收拾東西入了城,半個時辰後,天上落了一場雨,雨不大,卻淅淅瀝瀝降了許久。

他們在賃的院子裡歇下,朱家班的徒弟端上餐食,班主夫人和女兒搬了條板凳坐一邊,聽呂瑛講話。

“根據我們一路走來的調研,目前南禹的識字人數佔總人數的半成不到,江浙一地文治興盛,許是比這邊好些,但民間也好不到哪兒去,所以在通過掃盲使大部分青壯脫盲前,若我們要宣揚政令,就必須要有比文字更能傳播的東西。”

梅沙低頭記著,朱家班的班主默默點頭,他本是考不上科舉的窮書生,加上愛上縣裡的花魁娘子,父母去世後就壯著膽子帶人逃離老家,沒想到人到中年了,居然會被澤國的皇族買下。

如今呂瑛傳授他們這些東西,以後肯定是要大用他們的,這是人生大機遇,為了抓住這份機遇,他、妻子、兩個女兒、三個徒弟都恨不得點燈熬油、從早到晚的領悟小殿下的意思。

“戲劇是少有的、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農田平民都能享受的東西,當一樣東西可以傳遍各個群體的人時,它的力量就絕對不能低估,而是要大力重視起來。”

呂瑛還在說:“百姓們沒什麼玩的,除了苦幹,也就偶爾有唱大戲的、賣雜貨的路過時,能讓他們那兒熱鬧些,既如此,戲就是很重要的東西了,好本子澤國那邊也是有人寫的,只是這些年只能在沿海一帶演,傳不到更遠,我如今親眼調查,才發現是方言所致。”

“這就涉及到了戲劇到了異地需要改編的問題,能做到這一點的戲班子自然是到哪都有飯吃,梅沙,你記一下,回去以後,要鼓勵澤國這一行的人創新改進,學會往外走。”

“還有就是,如果我們想要讓更多的百姓願意看我們給的戲,去喜歡、去接受戲裡傳達的政令和風俗,就要把戲寫得令人喜歡……原來的三拍戲還是太慢了,加快一點。”

朱班主的夫人叫珍珠,她說:“可改戲是要變祖宗之法,會不會有許多德高望重的同行前輩不願意呢?他們只要立個條條道道,說我們改的地方傷了道德規矩,我們可就什麼都做不了啦。”

呂瑛冷笑:“哪有那麼多厚古薄今的傻蛋?萬事萬物都要有求變求新的勁兒,才不至於化為史書上的塵埃,何況你說的那些同行前輩管天管地,難道還能管老百姓喜歡什麼不成?只要你們的東西比他們的東西更討看客喜歡,那他們就贏不過你們。”

“若有人敢在此事上玩陰私手段,儘管來找我!”

呂瑛翻遍史書,也沒見過哪個唱戲的“祖宗”能和皇帝掰腕子的呢!呂瑛能做大半個澤國的主,有他撐著,這些人怕什麼!

但他也知道文藝這方面吧,是很方便一些人做手腳的,所以他乾脆一邊培養人才,一邊找些有才但在行業中無權威的人來試著搞,也不願意找那些在戲劇中素有威望的“老前輩”給他做事。

雖然那些人見了呂瑛這樣的權貴,肯定是滑跪得比誰都快的,可戲改一事才起了個頭,很不該讓那些根子就是歪的人來折騰。

等這事定了,那些人再順著風潮過來,呂瑛也要看他們跪的標不標準,才考慮用不用呢。

開完這個會,呂瑛讓朱班主和珍珠夫人先拿《芙蓉恨》試試手,將其更改得能適應湖湘道。

回到廂房中,他為三個癱著的老婆婆加固穴道的封。

雪臨輕飄飄看著他,沒有說話,雪樟也沒有說話。

若說呂瑛一開始扮作戲子,在她們看來有自甘下賤之嫌的話,隔著簾子聽完呂瑛和朱家班開的會後,她們就只覺得呂瑛所作所為皆有深意。

這少年當真是天生的統治者,在統治一道,方方面面都全能得很。

而且他是知行合一的,若要了解什麼,就會自己穿著鞋子走到那條路上去看,去問,實在是明君之相。

沐染突然說:“我讓程家送人給你做妾,讓巴蜀道徹底歸屬於澤國,如何?”

呂瑛:“不如何,我不會娶大族之女。”

沐染:“我知道你看世家不順眼,可瓊崖島再掃盲,難道還能讓那些只是學會認字的人幫你治理天下嗎?你的人手夠?所以最後還是要落到各地宗族上,現在做出個寬容的樣子,接受某家投誠,以後也能少起兵戈,省得生靈塗炭。”

呂瑛吐槽:“我祖父也是這麼被世家說動的,看看現在南禹都爛成什麼樣了。”

雪樟也是聰明人,她問道:“你的祖父不會叫秦鎔?”

呂瑛平淡回道:“是啊,我生父是梁王,不過他已經被我娘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