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爭先 作品

第一百三十三章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6k)

高柳城中,這兩日有一句祝酒詞突然在城中流傳開來。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劉司馬,你是如何想到這絕妙好詞的?”

“這幾日我聽營裡那些讀了些亂七八糟書的士人說你這詞應當還有旁的句子,並非是完整的辭賦,能不能說給兄弟們聽聽?”

今日又相約一起飲酒的眾人圍坐在一起,飲酒過半,在眾人慫恿之下,原本就與劉備有舊的高單湊到劉備身前問了一句。

酒舍之中的眾人,除了起身寒微的邊地漢子,就是他這種不學無術,想要和劉備拉近關係的紈絝子弟。

他們哪裡懂什麼辭賦,只不過前些日子和那如今被戲稱為“富貴”營中的只知讀書的世家子們起了些爭執。

當時高單嘲諷了一句,說人家劉司馬也是邊地武夫,也能做出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的詩賦,怎得你們這些整日裡埋首營帳之中的讀書人反倒是做不出了不成?

見他拿劉備做筏,這些人懾於劉備的***,不曾開口反駁,也就想讓事情就這般過去。

不想高單這麼多年都不曾在讀書人嘴上佔過便宜,如今見這些人不敢開口辯駁,以為是這些人怕了,於是更加肆無忌憚的嘲諷起來。

結果最後這些讀書人有人被逼急了,開口說劉備這兩句不過是偶然所得,算不得完整的辭賦。

當場的武夫有的是受過劉備恩惠,想著士為知己者死。有的則是見劉備如此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別部司馬,日後定然是前途無量,想要藉此機會賣劉備個人情。

總之不論這些在場的武夫如何想,事情都是以一個武夫一拳砸向一個對面的士人開始,以雙方鼻青臉腫結束。

士人自然不是這些邊地武夫的對手,只是這些人身邊都跟有護衛跟隨。

所以一場互毆下來雙方誰都沒佔得便宜。

之後事情也不曾完結,雙方又下了重注,賭的就是劉備能不能將這篇辭賦的其餘部分做出來。

此時剛剛將一口酒水灌入口中的劉備正轉過頭來看著酒舍裡的店家,對著店中的酒水評頭論足,“店家,你這酒舍裡的酒水不差,只是滋味也未免太清澹了些。”

“給雒陽那些士人喝倒是不差,只是給整日裡舞刀弄槍的邊地男兒喝起來卻是不足。幽州如今有一種烈酒名叫女兒紅,我在雒陽之時曾有幸喝過幾壇,酒水味道醇烈,才是適合邊地男兒喝的酒水。”

店家愣愣的看著他,長久不曾眨眼。

劉備抬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笑問道:“莫非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不成?店家何故如此神情?”

高單在身後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道:“劉司馬,你家這女兒紅早就在幽州流傳開來了。只是想要買的人太多,即便是在涿郡也能賣出千金。人家多半不是不想買,而是買不到。”



此時那店家也回過神來,劉備他們常來飲酒,他自然早已知道劉備的身份。

當初張飛等人曾在高柳血戰,也在城中大肆宣揚過自家的酒水和劉備這個兄長。

方才這個店家之所以會愣住,只是想不到如劉備這般人物,竟還會親自兜售自家的酒水。

如今反應過來,他卻也不得不歎服劉備的做生意之道。

劉備輕咳一聲,抬手摸了摸鼻子,笑道:“方才只是玩笑之言,日後等酒水自雒陽送來。我贈給店家幾壇。”

他連忙轉過身去,喝了口酒遮掩尷尬,“方才你說辭賦之事?”

此時他才想起方才高單所言。

高單立刻點頭,“是啊,劉司馬能不能將剩下來的做出來給大夥開開眼?”

“開開眼?”劉備打量著高單,含笑道:“別以為你們打賭之事我不知,看來你下注不少啊。”

高單見他點破了他們的目的,也就不再遮掩,抬手從酒舍之中的幾人身上指過,“他們都是窮鬼,哪裡有錢財下注,還不都是我替他們下的?說到底都是我一人下的注。劉司馬,這次如果輸了,只怕我連高家的門都回不去了。”

“可惜了。”劉備搖了搖頭,“文章之事都是妙手偶得,即便我想幫你也是愛莫難助啊。”

文章妙手偶得這話高單自然是信的。

只是方才見了劉備兜售自家酒水之事,他如何還看不出劉備的性子?加上當年劉備又是涿縣出了名的街頭霸王。故而這句話換在旁人身上能信,換到他劉玄德的身上卻是不能信。

他咬了咬牙,低聲道:“六成?”

劉備重新打量了他一眼,目光中帶著些鄙夷之色,“高家也算是豪門大戶,當年寧負兩千石,莫負豪大家之語是何等威風?怎的如今竟出了你種半點也不豪氣的後輩?”

他招呼著周圍其他人飲酒,剩下高單一人在那裡患得患失。

此時高單想到若是就這般回去的悽慘場景,唯有再次咬了咬牙,湊到劉備身側,“我分文不去,將贏得的錢財珠寶都送予劉司馬如何?”

劉備轉過頭來,讚賞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孺子可教也。”

錢財入手,心滿意足,他隨手遞給高單一罈酒。

高單打開泥封飲了一口,苦笑一聲,還是忍不住問道:“按理說如今劉司馬文壇仕途兩得意,如何還會缺這些錢財?”

劉備飲了口酒,笑道:“這世上誰也沒有嫌棄手中銀錢多的道理。”

“更何況這些錢財珠寶我自有用處。”他補充一句,反倒是讓高單一頭霧水。

劉備忽然拿起桌上的一罈酒水,笑道:“黃河之水天上來。”

一篇將進酒於他口中緩緩吟誦而出。

自黃河之水天上來而起,至與爾銷萬古愁而終。

劉備唸誦這首辭賦之時,酒舍之中無人言語,沉寂至落針可聞。



他自然不會將原詩誦讀出來,只是即便剔除了某些“不合時宜”的句子,隨著他此詩一出,依舊是讓眾人驚在當場。

在場的多是武夫,自然不會去管什麼言辭工不工整,單是這篇辭賦之中隱隱透露出來的豪邁之氣,已然足以令他們心驚。

高單低聲道:“劉司馬做這個武夫真是可惜了,若是我有司馬這般文才,定然是要去混跡文壇,說不得還能混來一個文壇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