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爭先 作品

第一百章 棋盤落子,君王對坐(6.4k)

雒陽北宮,西側濯龍園中。

此時正是大好時節,林木豐茂,百花爭豔。

靈帝劉宏正手中持著一個酒杯,杯中倒滿了琥珀色的酒水。

琉璃盛就琥珀光。

低頭望去,能在酒中倒映出他的眼眸。

酒是從西域進貢而來的葡萄酒,杯是價值連城的琉璃杯。如今他喝慣了這域外的美酒,自家的酒水反倒是有些喝不進去了。

入富貴易而出富貴難。有人富貴之後安穩如常,有人富貴之後窮奢極欲。

而靈帝劉宏,自然便是後者。

當初在河間之時,他們母子也曾過過苦日子。

彼時他不過是一個小宗的漢室宗親,舉國上下,如他這般的漢室宗親,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他當時年紀也小,雖是不會缺衣少食,也日子到底要過的拮据一些。

如今他貴為天子,自然不會讓自家再過那般節衣縮食的苦日子。

而此時在劉宏對面,坐著一個姿容出眾的美婦人。年歲不大,雲鬢高挽,眉眼間說不出的風情,身姿柔弱,我見猶憐。

莫說是男子,即便是女子見了,只怕也忍不住想要上前保護她一二。

“該你走了。”劉宏先是打量了一眼桌上的棋盤,然後又打量了一眼對面的美人,笑了一聲,將手中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美人美酒兩相得。

他這個帝王,最是喜歡這般溫柔鄉。

對面的何貴人手中拿著一枚棋子,遲遲不能落子,片刻之後,她輕嘆了一聲,將手中棋子落回到棋盒之中。

“陛下,妾身輸了。”低頭皺眉之間,依舊是婉轉動人。

“輸了就輸了,輸給朕這個天下第一人,也算不得丟人。蹇碩,你說是不是?”劉宏轉頭笑道。

“陛下說的是,陛下英明神武,天縱之才。若是陛下認真起來,自然是無人能下過陛下的。何貴人雖也是聰明靈秀,可也自然不如陛下。”蹇碩諂媚道。

劉宏將一枚棋盤上的棋子捻在手中,細細打量,“這麼個小東西,出現不過短短時日,竟是已然要在雒陽城中直接取代六博之具,成為城中最為緊俏之物了。蹇碩,你說這是為何?”

蹇碩低頭皺眉,細細思索起來,只有跟隨劉宏日久之人,才會知道劉宏心思之陰沉。

他對宦官雖然歷來看重,可因一言不合而死在他手中的宦官也不在少數。

片刻之後,蹇碩這才開口,“想來是六博流傳日久,雒陽之人多半都是有些厭煩了。其次雒陽城中皆是殷實人家,自然取樂的時間多一些,這小小象棋他們要自家制作也好,要在外面去買也好,半點也不費力氣。家中財富也足以支撐的起。”

“這也是陛下勵精圖治,才能讓雒陽城中之人富足如此。不然若是飯食尚不及,他們又如何有錢財來買這般玩物。”

“有道理,還是蹇碩會說話。”劉宏笑道,“朕如此功勞,如今不過是要多修幾個園子罷了,朝堂之上那些公卿便要整日裡吵的朕不得安寧。朕又不用他們出銀錢。整日裡和朕說民生,若是事事都要朕操心,又要他們有何用?”

“陛下莫要著惱,傷了身子。”何貴人剝了一枚葡萄,遞到劉宏嘴邊。

劉宏將葡萄一口吞下,“還有那個宋皇后,整日裡和朕板著張臉,莫非以為她身後是宋家,朕便拿她沒法子了不成?”

何貴人不敢再接話,只是不停的為劉宏剝著葡萄。

“陛下莫要著惱。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之事。”

劉宏這才收起怒氣,他將手中的棋子放下,看向蹇碩,“蹇碩,你這次做的不差,看來當日我問你的那個問題你如今已然想的明白了。”

蹇碩勐然跪地,伸手扯住劉宏的衣角,“奴婢想明白了,奴婢願做陛下門下走狗。”

“起身吧。”劉宏滿意的點了點頭,“那便來說說這個做出象棋之人。”

蹇碩自是不敢拖延,將劉備的身份以及在東南之時立下的功勞都說了出來。

劉宏點了點頭,“劉家雛虎?原來是他,有些意思。聽說此人還是我漢室宗親?我劉家子,果然不差。”

劉宏感嘆一聲,似是忘了當初正是他令蹇碩將劉備的功勞按了下來。

“朕自來公允,向來是有功必賞,有罪必罰。這象棋倒是能流傳後代的好東西,朕自然要好好犒賞他。不然豈不是要讓人說朕有眼無珠,不識賢才?”劉宏隨手拎起一顆葡萄,放到蹇碩手中,“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蹇碩立刻點頭道:“陛下說的是。”

“那陛下以為如何封賞合適?”蹇碩小心翼翼的問道,雖然劉宏這般說,可心中肯定已然有了計量。他若是貿貿然的出口,對不上劉宏的心思,丟掉性命也非不可能之事。

“既然此人是我漢室宗親,又做下如此大事,朕如何能不見上一見。你便去緱氏山中,將他傳進宮來,朕要看看這個漢室宗親,到底是何種人物。”

蹇碩俯身應命而去。

劉宏這才轉頭看向何貴人,笑道:“方才正朕說的你都聽到了?朕向來是有功必賞,告訴你那兩個兄長,即便他們不是名門豪族出身,只要能為朕立下功勞,朕自然也能讓他們官運順遂,步步登高。”

何貴人以纖手剝開一個葡萄,她將葡萄遞到劉宏嘴邊,展顏一笑,笑顏如花,“那妾身便替我那兩個哥哥多謝陛下了。”

“無須如此,太后的董家有董重,你們何家也該有個支撐之人。我看你長兄何進便是個人物,要他莫要藏拙,好好出來做些事情。”

何貴人連聲應下,面帶喜色。

劉宏笑了笑,抬起頭,目光在院中打量了一遍。

濯龍園是皇家園林,風光自然不差,只是劉宏看在眼中還是覺的有萬般不足。

他是天子,這漢家都是他的天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如今他只是想要些他們的東西罷了,又不是要他們的性命。

他們為何不捨得?

…………

雒陽城外的緱氏山上,劉備今日依舊在持竿垂釣。

掐算著日子,如今朝中之人也該找上門來了。

倒不是他能掐會算。

而是人心之事,只要潛下心思,自然會發現半點也不難猜測。

算計人心,其實是最無趣之事。

上一世他便見慣了人心算計,上級壓下級,下極壓下級。七八人而已,倒是演化出千百種心思。如今跳出來看,那些人倒也都是些厲害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