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爭先 作品

第九十三章 舟中之人盡敵國(4k)

雒陽南宮,嘉德殿中,劉宏正在提筆做賦。

世人皆傳當今天子不學無術,寵信宦官,終日只知聲色犬馬。

可唯有身邊近侍,才知這個少年之時便以小宗入大宗的一代君王,其實平日裡最是喜愛辭賦這般文雅之事。

而南宮宮殿無數,他最喜愛的始終是嘉德殿。

昔年章帝於此殿中召見曹褒,責令其制定漢禮。

殿前有九龍門,門前有三個銅柱,柱上各自纏繞三龍,以此得名。

當年自河間入雒陽,他便是在此殿之中登上了天子之位。

自此高居獨坐,俯視天下。

小黃門蹇碩自門外小跑著而入,“陛下,那盧植請功的文書呈上來了,還請陛下批閱。”

靈帝聞言不曾抬頭,只是隨口問道:“奏章朕便不看了。此次剿賊之時可曾出了什麼傑出人物?”

蹇碩稍稍遲疑,還是開口道:“陛下,不曾有。”

靈帝將手中的筆放下,抬起頭來,嘴角帶著笑意,目光卻有些陰冷,“莫要忘了你們的權力從何而來。於朕而言,你們就是跪在地上搖尾乞憐的狗。朕要你們咬人,你們才能咬人。若是自作主張,莫要怪朕換上另外的旁人。”

蹇碩連忙跪地,“陛下恕罪,奴婢不敢了。”

“當初你們助朕除掉了竇武,陳蕃,朕念著你們的恩情。看你們辦事也算得力,這才給了你們些權力。”

靈帝將桌上的辭賦捲起,置於桉頭。

蹇碩此時已然是汗流浹背。

“用你們,不過是為了鉗制朝堂上那些所謂的名臣將相。你們這些年在外做下的那些惡事,莫要以為朕半點也不知。單是那些事情,你等便是死上千次百次也不為過。”

蹇碩叩頭如蒜,額頭重重砸在石面之上,已然滲出了血跡。

片刻之後,血流滿面。

“還請陛下恕罪。”蹇碩只能重複著這一句言語。

他服侍靈帝多年,最是知曉靈帝的性子,若是靈帝認定一事,哪怕有再多緣由,定然也是難逃一死。

“蹇碩,朕聽說你與張讓他們素來不和睦,可有此事?”劉宏笑問道。

“不曾有此事,奴婢與張常侍他們好的很,平日裡只是嬉笑玩鬧。”

蹇碩雖然不知劉宏圖突然問起此事是何用意,可他還是連忙失口否認。

劉宏笑道:“好的很?那你那顆項上的頭顱可未必能保的住了。”

蹇碩愣在當場。

“回去仔細想想,若是想明白了,有朕一日,自然保你無事。想不明白,便去自行了斷便是,莫要到時再折辱於張讓等人之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後悔也無用了。”

蹇碩知道已然逃過一劫,連忙應承道:“奴婢回去定然好好思之,只是陛下,這盧植的奏章?”

“奏章便按你的心意來就是了。只是要記住一事,盧植是清流,文武兼資。朝堂之人只要有一個盧植就夠了。朕的意思,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蹇碩瑟縮著退了出去。

看著蹇碩離去,劉宏仰靠在身後的椅子上,抬頭打量著這處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殿室。

殿宇空闊,寂寥悽清。

帷幕重重,獨他一人。

若君不休德,則舟中之人盡敵國。

可若是修德,莫非就不是一人獨對天下人?

所謂孤家寡人。

劉宏仰著頭,望著其上漆黑一片的屋頂,嘴裡喃喃自語。

“何進,鴻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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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外,劉備再次帶著關羽自緱氏山入雒陽城。

上次二人前去拜訪賈詡,卻偏偏碰上了賈詡外出。

後來兩人又是來了兩次,可始終不曾遇到賈詡。

當時劉備還調侃了一句尋隱者不遇。

故而他們今日又來尋賈詡。

“兄長,這賈文和咱們也不曾見過,也不知他到底是真有本事還是沽名釣譽之輩。”

“當日雖有段公舉薦之言,可咱們幾次拜訪都是撲了個空,顯然是此人避而不見,兄長一連造訪數次,未免太看重此人了些。”關羽在馬上抱怨道。

且不談他向來對那些空談玄虛的讀書人無甚好感,便是此人幾次將自家兄長拒之門外之事,自家兄長不覺得委屈,他替他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