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33.石·鬼·面



            澤爾經常讀書,但別誤會,他讀書僅僅只是為了得知一些問題的答案。只是因為這些問題通常都無法從其他人口中得到具體詳細的解釋,他才轉投書籍。

如果有人可以做到只用三言兩語就解決他提出來的全部問題,想必澤爾這輩子看的書只會侷限在貝爾洛斯·馮·夏普那頗具專業性的著作上。

奈何這種人並不存在,於是澤爾便逐漸讀完了夜之魂號上的全部典籍。然而,在這之後,他的問題反倒增加了許多。

書裡的知識的確解決了很多問題,這不假,可惜問題往往也會滋生更多問題

就好比現在,看著那個正行在他前方的人,澤爾的思緒不禁飄蕩到了就連他自己都不可預知的某處遠方。

夜幕號的典籍室內存放著許多回憶錄,有的是記述者親自記錄,比如被亞戈·賽維塔里昂認定為禁書的貝爾洛斯·馮·夏普全二十五本作品集,另外一些則是由作者本人書寫。

這些回憶錄往往也只記載著一到兩場戰爭的詳細情況,與其說是一本書,倒不如說是寫得長了一點的詳細戰報。它們風格迥異,因其書寫者的性格而提供了截然不同的閱讀體驗。

有的輕佻,有的詳細,有的不帶感情和任何形容比喻,有的卻極其華美,彷彿正在作詩。如果要說它們之間有什麼共同點,可能就只有兩個人名了。

一是康拉德·科茲,二是卡里爾·洛哈爾斯。

前者有很多個稱號,夜之王,眾刃之主,刺客之王、誦詩者或是略帶調侃意味的石像鬼收藏家

後者卻不同,對於後者,那些早已逝去的作者們只會用一個詞語來稱呼他。

教官。

但是,為什麼呢?他到底做了什麼,又教授了什麼,才能讓大遠征時期的英傑們如此尊重他?

澤爾暫時掐斷他的思緒,將這些複雜的思考扔到了腦中的某個角落,轉而開始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下真正重要的事情上。

此時已近傍晚,利塔特拉尚未從戰爭帶來的哀痛中恢復,城市中隨處可見哭聲。在火焰中,尚未被收殮的死者屍體們正在被堆積起來燃燒。

他們不會取得安然下葬的機會,死亡一視同仁,無論你生前是作惡多端的暴徒,還是喜好享受的富家翁,在此刻都再無任何區別,終將在火中成為一捧灰燼。

人們不被允許領取親族的骨灰,原因有很多個,而他們一個都不能知曉,只是被告知,‘這是帝皇的旨意’,帝皇當然沒有對這方面下達過任何旨意,這不過只是對於混沌有基本認知的人會做出的共同選擇。

為了避免更大的災難,他們只能給無辜之人增添更多苦難。

澤爾敏銳的感官為他捕捉到了這些東西,就好像一張由幾個不同器官聯合起來組成的龐大網絡,將周遭的一切事物都籠絡了進去.

他悄無聲息、默不作聲地跟在卡里爾·洛哈爾斯身後行走著,逐步進入了廢墟的最深處。他們一直走到天色完全黯淡,方才停住腳步。

此時,四周寂靜無比,棚戶區的殘骸和焦黑的運兵車躺在了一起,這裡的屍骸尚未來得及被清理。士兵與平民們受盡折磨的軀體還在牆上或地面上等待,享受著淒涼的月光。

澤爾卻在此刻敏銳地發現了不對之處——沒有冤魂。

以他的經驗來說,這樣的屠殺現場,必定會有數不清的冤魂徘徊等待,想要向他傾訴自己的冤屈.然而,這裡卻什麼都沒有,廢墟內安靜的只有嗚嗚的風聲,形同城市的哭嚎。

“就是這裡了。”卡里爾說。

他的聲音比起剛才似乎更加沙啞了一些,澤爾看向他,想得到更多解釋,卻只看一雙比黑暗更加黯淡的雙眼。

“你介意幫我一個忙嗎,澤爾?”卡里爾收回視線,如此詢問。他指了指自己正站立著的地方,那裡看上去像是一個土堆。

澤爾抽動著鼻翼嗅了嗅空氣,卻沒發現任何異樣之處。他不相信事情真的有如此簡單,為此甚至升起了戴上頭盔使用分析功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