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六百六十八章 四得其三

    林君璧沉聲道:“隱官大人只管放心,君璧以後做事,只會更有分寸。”

    陳平安輕聲道:“一事歸一事,對事不對人。回到了邵元王朝,希望你讀書修行兩不誤。一入人眾,清者易濁,君璧你要多多思量。”

    林君璧後退一步,作揖行禮,“君璧拜別隱官。”

    陳平安抱拳還禮。

    陳平安和酡顏夫人去往春幡齋,林君璧望向兩人背影,突然喊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君璧不曾在買賣一事上,見過陳先生這般清爽人。”

    陳平安沒有轉身,揮揮手。

    林君璧目送兩人離去。

    臨近春幡齋。

    酡顏夫人嫣然而笑,以心聲與年輕隱官言語道:“林君璧走了,隱官一脈其餘的外鄉劍修,何去何從?也要跑路了?”

    陳平安笑呵呵反問道:“跑路?”

    酡顏夫人轉頭望向年輕隱官,滿臉歉意神色,卻說著死不悔改的言語:“興許措辭有誤,意思是這麼個意思。只要是活著離開劍氣長城的人,不還是跑路?當然陸先生除外。”

    稱呼女子為先生,在浩然天下是一種莫大的敬稱。

    陳平安說道:“酡顏夫人,連整座梅花園子都能長腳跑路,好意思說我們隱官一脈的外鄉人?”

    酡顏夫人換了一種語氣,“說實話,我還是挺佩服這些年輕人的手段氣魄,以後回了浩然天下,應該都會是雄踞一方的豪傑,了不起的大人物。之所以說些風涼話,還是羨慕,年輕人,是劍修,還大道可期,教人每看一眼,都要嫉妒一分。”

    進了春幡齋,陳平安說道:“知道為何我要讓你走這趟倒懸山嗎?”

    酡顏夫人眼神幽怨,咬了咬嘴唇,道:“這我哪裡猜得到,隱官大人位高權重,說什麼便是什麼了。”

    陳平安直截了當說道:“找個人少時分,你將整座梅花園子遷徙去往劍氣長城,有用處,避暑行宮會記你一功。”

    酡顏夫人埋怨道:“隱官大人竟是連一座空殼子的梅花園子都不放過?可勁兒欺負一個婦道人家,不合適吧?就不能讓我留個念想?將來到了南婆娑洲,我總得略盡綿薄之力,讓陸先生有個清清靜靜的修道之地吧?”

    陳平安說道:“有沒有那座扎眼的梅花園子,以陸芝的性情,都會主動幫你斬斷過往恩怨,讓你安心修行,你就別多此一舉了。只要你能夠躋身仙人境,在浩然天下就算真正有了自保之力,哪怕陸芝不在身邊,誰都不敢小覷酡顏夫人,各處書院也會對你以禮相待。”

    酡顏夫人哀怨道:“再無花前月下,只有柴米油鹽,我這身世可憐的人間惆悵客呦。”

    陳平安說道:“自知者不怨人。”

    酡顏夫人白了一眼,嫵媚天然,風情流淌,“陳先生講道理的時候,最不解風情了。”

    陳平安皺眉道:“我跟你很熟嗎?”

    酡顏夫人故作可憐兮兮狀,“城內酒肆的謝夫人,就與陳先生很熟嗎?”

    陳平安啞然失笑,被阿良和謝掌櫃坑慘了。

    酡顏夫人斂容,轉為好奇,道:“我只聽說那位謝夫人曾是位元嬰劍修,後來大道斷絕,飛劍斷折,劍心崩碎,為何獨獨對你刮目相看,這裡邊有說頭?陳先生的容貌,總不至於讓那位謝夫人一見鍾情才對。陳先生若是願意說道說道,遷徙梅花園子一事,我便心甘情願了。”

    陳平安置若罔聞,就沒見過這麼無聊的上五境精魅。

    在屋子那邊見只著了韋文龍,其餘邵雲巖,米裕和晏溟、納蘭彩煥四人,正在議事堂那邊與一撥渡船管事談生意。

    隔壁屋子,還有春幡齋幾位邵雲巖的弟子,幫忙算賬。

    酡顏夫人撤去了障眼法,姿態慵懶,斜靠屋門。素面朝天無脂粉,蕭然自有林下風。

    可惜韋文龍看了眼便作罷,心無漣漪,那女子姿容生得好看是好看,可到底不如賬本可愛。

    陳平安坐下後,從堆積成山的賬本里邊隨便抽出一本,一邊翻閱賬目,一邊與韋文龍問了些商貿近況。

    酡顏夫人閒來無事,又不好隨便落座亂翻賬本,只得坐在門檻上,背對屋子,身體前傾,雙手托腮。

    韋文龍回答完了年輕隱官的問詢,無意間瞥了眼門檻那邊酡顏夫人的背影,便再沒能挪開眼睛。

    原來賬本之外,別有風景。

    陳平安瞥見韋文龍的異樣,就沒打攪這傢伙的賞景。

    反正韋文龍是條光棍漢,多看幾眼不打緊,說不定看著看著就開了竅。

    只是陳平安才翻了兩頁賬簿,韋文龍就已經回過神,似乎覺得還是桌上的賬本比較有趣。

    米裕從議事堂那邊單獨返回,一路罵罵咧咧,實在是給那幫掉錢眼裡的渡船管事給傷到了,不曾想意外之喜,見著了酡顏夫人,立即腳下生風,神采煥發。

    不料酡顏夫人已經站起身,拒人千里之外,根本不給米裕套近乎的機會,與陳平安說道:“如果隱官大人信得過,我就自己去搬遷梅花園子了。”

    陳平安點點頭。

    酡顏夫人一閃而逝。

    米裕站在門口那邊,輕輕揮手扇動清風,對韋文龍笑道:“呆頭鵝,先前已經將風景看飽了吧?我要是你啊,早就與酡顏夫人誠心詢問,需不需要以雙手當做小板凳了。”

    韋文龍無言以對。

    陳平安起身與米裕在春幡齋散步,今天會有兩撥商賈聯袂登門,陳平安打算旁聽第二場議事,等到第一撥渡船管事散去,再去議事堂。

    米裕說了一番意外言語,“梅花園子的這位酡顏夫人,也是位苦命女子。所以見著了我這種人,最為厭煩。”

    陳平安沒有懸掛那枚“濠梁”養劍葫,米祜米裕兩位劍仙,兄弟二人的自家事,既然米祜有了定奪,他陳平安就不去畫蛇添足了。

    米裕突然說道:“我一直不敢返回劍氣長城,因為不知道說什麼。”

    陳平安便知道這個在劍氣長城聲名狼藉的玉璞境劍仙,已經清楚了兄長米祜的打算。

    米裕沉默片刻,“可去還是要去的,躲又躲不掉。”

    陳平安這才取出那枚養劍葫,遞給米裕。

    米裕只是瞥了眼,便搖頭道:“我哥送你的,給我算怎麼回事。隱官大人,你還是留著吧,我哥也放心些。反正我的本命飛劍,已經不需要養劍葫來溫養。”

    米裕先前作為隱官一脈的劍修,與其餘劍修一同輪番上陣,幾次上陣廝殺,傾力出劍不假,米裕卻一直不敢真正忘卻生死,道理很簡單,因為一旦他身陷絕境,到時候救他之人,先死之人,只會是兄長。

    陳

    平安一腳踹在米裕身上,“那就抓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