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不語 作品

第一百八十四章 預設立場

 
“陛下……”

 
劉健忍不住,要出來打斷朱祐樘。

 
同樣被參劾,憑什麼另外三人就要繼續查,而張周就可以置身事外?

 
“劉閣老,你先莫要打斷。”朱祐樘抬手道,“朕知道你的擔憂,同被參劾,理應一視同仁,但以東廠目前所查,在徐經和唐寅二人到京之後,的確曾去拜訪過程敏政,而張周則未有。”

 
謝遷聞言心中暗笑,卻是走出來質疑道:“陛下,見未見過,並不一定為外人所知。”

 
朱祐樘一抬左手,他左手邊立著的蕭敬便道:“謝閣老多慮了,張先生入京後是來做什麼的,想必諸位都很清楚,從他未入京之前,錦衣衛便派了百戶孫上器等人,一直跟隨在他左右,他在京這數月來,行止皆都為錦衣衛所知,的確未有跟程學士有過正式的會面。”

 
謝遷臉色很尷尬。

 
好傢伙。

 
踢到鋼板上了。

 
準確說,應該是華昶踢到鋼板了。

 
正如他進宮的時候當徐瓊面所講,你說你華昶參劾鬻題就參劾鬻題,非把張周牽扯進來,你這種大無畏的精神是值得提倡的,但你是怕不知道陛下有多偏信身邊人是吧?

 
張家那對活寶,就把朝廷鬧到雞犬不寧,後來言官在言事時都有意避開那倆貨。

 
現在明顯皇帝對張周的信任,遠超過對張家兄弟,你華昶還敢參,你這是撞了南牆都不知道回頭。

 
徐瓊出面道:“陛下,既然現在事有定論,那此案就不該再有所牽扯,應該及時收手。”

 
徐瓊算是出來為程敏政和張周等人說話了。

 
連皇帝都肯出來作證,說張周沒見過程敏政,那華昶的參劾就可以直接不加理會,甚至將華昶逮問,看是誰在幕後指使。

 
朱祐樘道:“如今士子議論紛紛,若無個交待,自然也不可。”

 
本來劉健也打算硬著頭皮出來,跟皇帝提議一下一定要給世人一個說法。

 
聽了皇帝的話,他們才鬆口氣。

 
看來皇帝還是在意輿論的。

 
但這種在意,明顯不是為了理清是非曲直,而是為了申明此事跟張周無關,為張周將來入朝為官鋪路。

 
都說皇帝熟悉大臣的套路,他們這些做大臣的,又何嘗不熟悉皇帝的套路?

 
朱祐樘繼續道:“諸位卿家或許不知,在秉寬到京之後,朕曾有意讓程敏政栽培他學問,為他會試做準備,他便明確跟朕說過,此人或因跟民間士子來往過近,或會招惹一些無妄的非議,以此為原因,他並不想在入朝之前與程敏政有任何的往來。”

 
劉健、謝遷和徐瓊都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何等人。

 
居然能在剛進京時,就有這種卓越的見地?

 
簡直是一語成讖。

 
皇帝應該不會在這種事上,刻意編個故事來騙他們,如果真如皇帝所說的,張周跟程敏政無往來,沒參與到鬻題,近乎就已是定論,無須再說了。

 
“年初時,秉寬給朕測了幾卦,除了西北韃靼犯境,以及陝西、寧夏地動,還有建昌衛的地動之外,再就是有關此番會試或涉及到鬻題傳聞。”

 
朱祐樘為了先說服三人,在來日的朝議時幫自己說話,顯然也不滿足於只告知他們些微隱情。

 
“朕本來也考慮過,不要讓程敏政主持本次春闈,但卻又覺得,同樣一個坑,程敏政應該不會掉進去兩次,是朕執意讓他來主考。未曾想,引發朝中士子大譁,是朕太固執了。”

 
徐瓊拱手道:“陛下不必自責,是非自當有公論。”

 
“公論?還有意義嗎?”

 
朱祐樘冷冷道,“就在最近,便已有人在上奏中影影綽綽提到,說朕寵信奸佞而妄聽方士之言,雖未明提是有關秉寬,但這話難道朕是聽不明白?也不妨告訴你們,朕在會試結束之後,已讓東廠傳旨到內簾,卸了程敏政閱卷的權限。也就是說,本次會試在閱卷時只有一位主考官,就是李大學士。”

 
“這……”

 
謝遷其實已準備跟皇帝好好論論要不要聽信方士之言的問題。

 
但聽了皇帝的話,他只開了口,突然就啞火,就好像胸中的腹稿被皇帝的話震懾回去,全都給忘了。

 
陛下!

 
您可真行啊,先前那麼固執讓一個在會試主考都還沒定時,就能牽扯進鬻題傳聞的人來當主考,卻又能及時糾錯回頭,在會試結束尚未開始閱卷時,就把程敏政的主考官暗中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