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白有思 作品

第一百八十八章江河行(15)

  「部隊不出本境,耗費糧食也會少很多。」房彥朗正色解釋,很顯然,他以為對方擔心的是最要命的糧食消耗問題。

  「他要是不動呢?」徐世英表情淡漠,重新又問了一遍。

  房彥朗明顯有些懵。

  「確實。」張行已經反應過來了。「他要是不動怎麼辦?所以還是要繼續進軍,而且不能停,不能擺出躊躇姿態,可以行的慢,但一定堅決的踏入彭城境內,逼近徐州,才能真正逼迫對方回援,達成目的。」

  眾人聽到這裡,也多反應了過來,所以並無人反對,但所有人也幾乎都齊齊抬頭看了眼頭頂太陽。

  「現在到前線的有多少兵了?」張行沉默了片刻,還是心裡做了決斷,便來詢問。「不光是這裡,西面汴水邊上的單縣那邊也算上。」

  「十六個營了。」李樞脫口而對。

  「我是說兵馬數量。」張行強調了一遍。

  「這個真不好說……」李樞反應過來,卻也有些懵,很顯然,部隊的減員情況非常混亂。

  「單縣那裡不清楚,但從糧食消耗來看,這邊十三個營裡應該有一萬六七的戰兵。」還是尋常頭領徐世英給出了答案。

  張行默算了一下,依著現在一個營滿員兩千人來算,部隊滿員率居然跌到快了六成,但很快他又意識到,自己很可能算錯了,便重新追問:「到的十六個營裡有多少個騎兵營?」

  按照黜龍幫河北第二次整軍的大略,一個營步兵是兩千戰兵,但因為戰馬和馬面的限制,騎兵營的兵馬數量就很不穩定,輕騎是一千七百人,甲騎是每營一千兩百,而真到了上戰場的時候,分配給他們的輔兵又往往遠超步兵營那邊。

  「只有一個。」徐世英輕挑眉毛答道。「單大郎的營頭決議前便過河了,單父縣更是他老家,早早去了。」

  「怎麼會如此?」張行有些發懵。「我到菏澤的時候,聽他們說幾個騎兵營都過河了,還以為他們會從中間的官道上超過去呢……」

  「天太熱,戰馬寶貴,都捨不得,走得更慢。」此時基本上只有徐世英接話了。「不過我估計今晚上週行範的甲騎營能到,其餘幾營也能在兩日內抵達。」

  「那這樣好了。」張行沉默了片刻,做了決斷。「兩日……最多兩日,甭管多少營頭,單縣和這裡只要湊夠兩萬步兵、三千騎兵,就立即出發……然後李公留在這裡,繼續擴建這邊的大營,既是接應,也是中轉,後續部隊收攏起來,物資彙集起來,就往前面送。」

  「也只好如此了。」李樞答應的很乾脆。

  這位龍頭沒有「謹遵首席令」,但張行也沒有在意,其餘人也都沒這個意思……無他,天太熱了,部隊的狀態太糟糕了。

  就這樣,張行當日在金鄉宿營,往後兩日,也基本上在想方設法的協助士卒抵禦酷暑、控制衛生,輪流下河洗澡,堅持燒淡鹽開水,允許執勤部隊改用皮甲,給騎兵部隊更多的閒暇功夫照顧馬匹。

  這種情形下,部隊的士氣稍微有了回升,也沒有什麼疾疫發作。

  但並不能使大家稍微放鬆,因為此地到底是黜龍幫的核心統治區,行軍補給什麼的都有依託,而誰也不知道一日進入敵境,遭遇戰鬥後會出現什麼問題。尤其是因為天氣過於炎熱,斥候往來都變得格外辛苦,根本無法深入滲透

  ,只能依靠幾位凝丹高手重點偵察,這就使得前方敵軍情形也變的模糊起來。

  不過,時間來到六月初八日,隨著白有思與樊豹的輕騎營頭隨行抵達,張行還是正式下達了出擊的軍令。

  其人親自率領十個步營,一個甲騎營,兩個輕騎營,合計一萬八千餘眾,自菏水繼續順流而下。其隨行將領包括白有思、伍驚風、伍常在、牛達、賈越、徐世英、周行範、王雄誕、丁盛映、尚懷恩、樊豹、劉黑幌、徐開通、唐百仁、馬圍、賈閏士。

  與此同時,單通海則作為偏師,率領四個步營一個甲騎營,約六千餘眾,自西南面的單父縣出發,順著汴水進發。其隨行將領包括梁嘉定、孟啖鬼、常負、黃俊漢。

  當然,這只是先行,部隊大多不滿員,後續部隊會在李樞、房彥朗、邴元正等人的安排下隨後慢慢跟上。

  至於說黜龍幫其餘人等,也各有安排,陳斌、閻慶被留在了更後方的濟陰城坐鎮,謝鳴鶴則隨杜破陣一起南下渙口,崔肅臣、竇立德被要求折返回河北將陵,魏玄定、徐師仁更是去了魯郡組織另一支真正戰略意義上的偏師。

  比較例外的是雄伯南,他此時尚在四口關,本意是要在行軍隊列最後壓陣的意思,卻不得不承擔起了收攏輪休在家兵士與輔兵的工作。

  總之,大軍浩浩蕩蕩,還是堅持在盛暑時節出了兵。

  部隊進入敵境後,單通海那裡不好說,張行這裡卻是小心翼翼,全軍分營、分段前線行,不擺大的行軍陣列,每日只行二十里。

  不過即便如此,紅底黜字旗也還是在兩日後成功抵達了方與縣城下。

  聞得大軍抵達,方與城內原本留存的兩千守軍已經早一日撤離,縣令率本縣官吏開城投降。

  「我猜猜,是司馬正的軍令?要你們主動放棄?」張行看著身前的縣令,認真來問。「事後不追究責任?」

  「是。」縣令戰戰兢兢,俯首以對。「司馬將軍有令,若張龍頭……張首席親自到,守軍提前撤走,地方官開城投降便可,無須考慮其他。」

  張行點點頭,不置可否,只讓人將對方待下去,然後便在縣衙大堂上發起了呆。

  下方將領們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周行範忍耐不住--他做夢都想打回徐州去,當然最好是打回江都去--出列拱手:「首席!三哥!三哥是擔心方與縣與前面沛縣隔得太遠嗎?」

  「一百多里地呢。」張行乾脆承認。「就眼下這個暑氣,得走五天……更要命的是,後勤線也拉長了五天,菏水又因為天熱淺了許多,萬一往前走了,沛縣堅城,司馬正又忽然從中間渡河,把我們切斷怎麼辦?」

  「但要為此不進軍嗎?明明想我們要去進攻徐州!」周行範認真來勸。

  伍驚風也轉過身來:「首席不必過慮……三輝至公,斷沒有說我們覺得熱,司馬正不熱的道理方與到沛縣隔了一百多里是不錯,路上行軍艱難也不錯,可司馬正和他的徐州軍又如何?若他想要過菏水包抄後路,若是從沛縣出發,必然躲不過我們的斥候,若是從東面急行軍回援,滕縣距離菏水也有七八十里,並不比我們路程短。」

  「話不是這麼說的。」張行搖頭道。「畢竟是在敵境……而且,我也沒說過不進軍。」

  眾人詫異,張行卻看向了徐世英。

  後者無奈,出列拱手相詢:「首席的意思是,咱們要等單大頭領西路的消息?若他取了豐縣,咱們身後有了多重縱深,便是司馬正斷菏水也無妨?」

  眾人恍然。

  正所謂,說曹操曹操到,就在這時,賈閏士忽然入內,送上一封幾乎被汗水浸透的軍報。

  張三郎打開來看,居然是說,內侍軍奉命出碭縣,為

  單通海側翼彙集,結果部隊剛到豐縣城下,豐縣便開城投降,守軍同樣是早一日撤走了。

  張行拿著只有幾行字的信看了半日不動彈,上下不明所以,偏偏只有白有思在側後眯眼看的清楚,也不好多說的。

  不過,這種事情到底是瞞不住也沒必要瞞的,張行收起軍報,放在一旁,坦然吩咐:

  「豐縣已經取下,後路無憂,牛達、尚懷恩兩位駐守此城,其餘各部各回本營,準備明日繼續開拔,前往沛縣。」

  眾人反應不一,但伍驚風、周行範等人在內,多還是大喜。

  而這些人一走,白有思便開門見山:「三郎剛剛是在想什麼?是在擔心司馬正給你設圈套嗎?我怎麼覺得你反應有些奇怪?」

  「當然不像。」張行嘆了口氣。「他不可能給我設套的……一個是琅琊的事情本身由我們開啟,屬於突發連鎖反應,另一個是我出任首席的事情,本質上是我個人短時間內下的決心……司馬正沒有任何道理提前預知這些,然後設套來等我鑽,除非雄天王暗中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