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把草莓塞給時國蓉:

 “蓉蓉你還在月子裡呢,可不能久站,快去床上躺了歇著,吃草莓的話,放在熱水裡泡泡……你放心,你孃家拿回來的那些東西,媽都會煮給你吃,憑他是誰,都別想從我孫子嘴裡搶一口吃的……”

 又想起之前時國蓉難產,她大孫子差點兒保不住那會兒,她和老伴可是都差點兒嚇得昏過去,抬手就在被她一番操作給驚得目瞪口呆的小女兒後背上就是一巴掌,沒好氣道:

 “走走走!你呀,就是個禍頭子。別杵在這裡礙眼了!蓉蓉可還在月子裡呢,要是被你氣的回奶了,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李秀娥被推得一踉蹌,氣的臉色頓時鐵青,卻也不敢再說什麼——

 別說老孃,就是老爹也是個孫子迷。要真是時國蓉添油加醋的找老爺子告狀,李秀娥明白,她肯定會吃不了兜著走。

 想要衝時國蓉發脾氣又想到孃家媽在這兒看著呢,這回還旗幟鮮明的和時國蓉站到了一個立場上,到最後只把所有的火氣都發在了李全友身上:

 “行啊你全友,我算是白疼你了!”

 說著推出自行車,氣嘟嘟的離開了。

 李秀娥落荒而逃的功夫,時家人已經拐上了去理髮店的路。

 理髮店這會兒也沒什麼顧客,就之前給時宗義修面的那老爺子還在。老爺子正靠著牆根兒站著,他旁邊,還有一蹲一站的兩個男子,蹲著的男子年齡大些,瞧著應該有四十多歲了,整個人黑瘦黑瘦的,手裡還緊緊的抱著個瓦盆。

 他前面則站著一個神情有些陰沉的男人,叉著腰,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

 “……我就知道你們這些臭老九賊心不死,我們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也絕不要資本主義的苗……你老實交代,你帶著這瓦盆到處跑是想幹啥呢?”

 黑瘦漢子身體瑟縮的更厲害,卻是努力護住那個瓦盆,囁嚅著小聲解釋:

 “這不是……這是野生的,我就是挖回去看看種出來啥樣……”

 只嘴裡這麼說著,摳住瓦罐沿的手卻是止不住用力——

 被下放時,正是到了育種的關鍵時刻,卻被這些人毀於一旦。

 下放的這幾年,不得不一切從頭開始,好在禍兮福所伏,竟然讓他意外的又在野外尋到這樣一株新型的野生植株,按照之前的實踐得出的結論,這棵植株很有可能給他的研究帶來顛覆性的成果。

 怎麼也沒有想到,回去的路上又遭遇了這個!

 “呵呵……”陰沉男人冷笑一聲,下一刻直接抬手,就要去搶黑瘦漢子手裡的罐子。

 黑瘦漢子下意識用手擋了一下,卻被揪著衣領子一下甩開,連帶的他手裡的瓦罐也被打翻在地。

 瓦罐摔在地上,發出刺耳的碎裂聲,連帶的那棵秧苗也被砸在泥土下。

 黑瘦漢子一時腦子都是空白的,下意識的傾身就往碎掉的瓦罐那兒撲,膝蓋正好磕在碎裂的瓦罐上,很快有血跡滲出,他卻和感受不到似的,只拼命的用手撥開碎瓦片和土塊,卻絕望的發現那植株已經摺斷了一大半,就是根部那兒也有不小的損傷。

 “哎,你這人咋回事啊……”旁邊一直皺著眉頭的理髮店老師傅嚇了一跳,忙快步過來,不滿道,“看你年紀輕輕的,咋還打人呢?”

 “你那隻眼睛看見我打人了?”陰沉男人眼睛一橫,隨即看向死氣沉沉趴在地上的黑瘦漢子,“趙洺岐,當初你非要把我開除時,有沒有想到今天?”

 還要再說,卻是看見旁邊過來的時國安一家,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我怎麼瞧著,那是國蓉她三姐夫啊?”尹招娣心裡直犯嘀咕——

 剛才宴席上,也見到了李全友那邊的親戚。其中就包括李家的仨姑爺。

 聽說他家三個姑爺都聽厲害的,說是大姑爺是時國蓉廠裡的工會主席,二姑爺是國營飯店的主任,最小的姑爺叫周鵬,是什麼文聯的,聽說又推薦了工農兵大學生,很快就要去大學讀書了。

 尹招娣對文化人一向崇敬,也就多看了周鵬幾眼,只覺那人傲得很,跟人說話時不是“嗯”,就是“哼”。對著他們這些時國蓉的孃家人時,也是眼皮都不抬的模樣。

 結果剛剛倒是說了不少話,可就是聽著還不如“嗯”“哼”呢,怎麼聽都不中聽——

 這又是拖又是拽的,還搶了人家罐子,怎麼瞧著,都有些不妥當吧?

 時國安也是皺了下眉頭,想起來時國蓉提起過,說是那周鵬就只有一個寡母,之前上過大學,好像是學農業的,去之前就和李秀娥談戀愛,甚至學費都是李秀娥幫著拿的,結果去了大學後,又談了個,後來因為李秀娥過去探親事發,就被學校以道德敗壞的名義給開除了。

 重新回到這個小縣城後,倒是痛改前非,娶了李秀娥。不久後又被李家人照顧著找了個工作,還成了什麼革命小將,陸續在各大報刊上發表了幾篇文章,如今也算是他們縣城小有名氣的名人。

 還想著之前腳踏兩條船,或者是一時糊塗,現在咋瞧著,這人人品咋不太好呢——

 光天化日的,咋能就打人呢?而且聽著,對方好像還曾是他的老師呢。

 忙快步上前,想要把人扶起來,不想叫了幾聲,卻沒有什麼反應。等翻過來才發現,黑瘦漢子竟是臉色煞白,眼睛緊閉,一副人事不省的樣子。

 “哎呦,這可是出大事了。”理髮店的老師傅也嚇壞了,著急慌忙的對時國安道,“老弟啊,你趕緊想個法子,把人送醫院吧。”

 時國安已經二話不說,俯身把人抱起來,撒丫子就往醫院跑。

 時國樑和時國平去後面把大缸搬到車上,也忙要跟著過去。

 “櫻櫻過來。”看時櫻還在收拾那瓦罐,苗秀秀趕緊招呼,“別管了,那秧苗怕是活不了了。”。

 “還是給那位伯伯捎過去吧。”時櫻低著頭,把手裡半死不活的植株用土團好——看對方護的那麼厲害,明顯是極重要的。

 “成,給老趙捎過去也成……”理髮店的老師傅嘆了口氣——

 老趙就是個愛苗如命的,真是醒過來,瞧見了應該心裡也能好受些。

 匆匆進去拿了個瓦罐出來,示意時櫻給栽進去,嘴裡還不住嘆息,“姓周的那小子,真是壞了良心了,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咋能對老師這樣呢?真是世風日下啊……”

 “謝謝爺爺。”時櫻乖巧的道了謝,小心的把植株放在瓦罐裡,這才上了馬車。途中趁其他人不注意,又悄悄往裡面倒了點培養液。

 等到了醫院後,氣息奄奄的植株明顯精神多了。

 時國平把車趕到醫院旁邊,剛要把馬拴在路邊一棵老柳樹上,一輛綠色敞篷吉普車卻是開了過來,恰恰就停在馬車前邊。

 苗秀秀正帶著時櫻從車上下來,見狀忙抱起時櫻往後躲了幾步。卻仍是被吉普車噴出的煙霧撲了一臉。

 時櫻頓時劇烈的咳嗽起來。苗秀秀忙抱著往旁邊走了幾步,又不停的給她拍背。

 那邊吉普車已經被人打開,先是一個穿著軍裝的男子從車上下來,隨即大步往醫院裡而去,緊接著一個穿著綠軍裝的嬌小女人也下了車,女人的手上還牽著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