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鼠阿倉 作品

Chapter Four 契約 Contract

你有可以用來交換的東西嗎?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是平等交換的,一無所有的人用什麼來進行交易呢?——前語

神為了審判觸犯禁忌的人類,對世界降下了整整七天的懲罰。那七天裡天空降下了鐵與血之雨,si人之國開啟了一條名為“深淵”的裂痕,虛妄與汙濁的魔瘴、蝗蟲以及惡魔從那裡湧出。詛咒與瘟疫橫行,世界就像是要被毀滅了一般充滿了絕望。

七日之後,太陽、月亮以及星辰重新出現,深淵停止湧出怪物和魔瘴,但惡魔和詛咒依舊橫行,而造成這個局面的,居然只是一群信仰惡魔的異端和一個少女。

那個少女是在被人們稱為不眠的七夜中,唯一一個存活下來的人。而在廣為流傳的傳說中,那個少女與七位惡魔結締了契約,實現了她的願望······後來的人也把她的故事代代相傳,只不過現在流傳下來的故事,已經改變了性質。

那個魔女的故事很多的人所知曉,他們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召喚出惡魔,實現自己的願望。而有些人,也為此做出了嘗試。

“你就是那個製造了不眠的七夜的魔女?!”突然反應過來的亞特伍德瞪大眼睛驚喜地叫喊起來,同時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實在是太激動了,因為他居然親眼看到了許多人都認為已經si掉的魔女。

“我希望你可以冷靜下來,因為我並沒有實現自己的願望,所以你就不要請求我為你做什麼了。”恢復到往常面無表情的狀態的梅西爾在亞特伍德提出他的要求之前把她早就想好的話說了出來。之後她垂下右手的手臂,抓住了從腳下的陰影中探出的那隻蒼老幹枯的手所託上來的提箱。

“傳聞說我成功復活了我想要復活的人,但那隻不過是一個謊言而已。沒有人可以再活過來,si去的人就應該讓他安息。沉眠的墓土不歡迎任何靈魂的離開,歸去之門也不會發生時間逆流的事情。”

“可是你確實和七位惡魔結締的契約!而且······”亞特伍德sisi地盯著梅西爾手中提箱上那華麗而繁複的圖案,他不甘心自己的願望就這樣落空了······他過去一直在尋找方法,一直在為自己的那個願望而努力,而今天這個可以實現他的願望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但是這個人卻告訴自己復活人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真的成功實現我的願望的話,你覺得我還會活著嗎?”梅西爾對面龐似乎有些扭曲的亞特伍德露出了有些無奈的表情,而她的語氣中明顯有著對自己的嘲諷:“我只不過是為了自己的承諾,而苟且活著的可憐人而已。人si後靈魂會立刻去往該去的歸所,去到了那邊的靈魂,就算神也無法把他們帶回來的。”

“怎、怎麼可能?明明你······”

“召喚出了惡魔是嗎?那你覺得我獲得了什麼呢?”梅西爾注視著亞特伍德問道。

用手揪扯著頭髮的亞特伍德緩緩地跪了下去,不知為何,他突然間又回憶起了自己與妹妹生活在一起時的時候······

“哥哥,你說人si了還能復活嗎?”

“你在開什麼玩笑!人si了就是si了,怎麼有活過來可能?”還只有十五歲的亞特伍德透過眼鏡用一種鄙夷的目光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妹妹亞拉,然後他又低下頭,用刀在自己手中的木板上刻刻畫畫:“如果可以讓si人活過來的話,為什麼沒有人去做呢?所以啊,si人是不可能復活的!”

“說的也是啊,如果si人可以活過來的話,我一定要復活奶奶!”亞拉在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後用雙手托住下巴,她看著不遠處開滿了花朵的草地,用一種期盼的語氣說道。這時她又想起了奶奶那雙粗糙但卻相當溫暖的手和那張總是帶著慈善笑容的臉。每一次回到家的時候,她都可以吃到奶奶做的香草餅乾和鬆軟的蛋糕。

“讓si人活過來這種事情,你還是在腦子裡面想想就好了。呼······”亞特伍德漫不經心地吹走了自己雕刻的木板上的木屑,然後他把木板遞給了亞拉,讓她欣賞自己的雕版畫。他將雙手撐在身後,仰頭看著頭頂茂密的樹冠,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細碎地灑在他們所坐的這一塊草地上。

“本來就是說說就好了嘛!話說這是我嗎?哥哥,你刻的可真好!”

“那是當然啦,以後我可是要當雕塑家的人。”

······

“亞特,從今天開始你就要跟我學習鍊金術了。”

“父親,我······”十八歲的時候,亞特伍德站在比自己還高大許多的父親面前,他們一起看著進行鍊金術研究的房間,他吃驚地看著桌面上擺放著的各種各樣的材料、書籍和精巧奇妙的儀器,一種莫名的感覺從他的心中湧出。他在嚥下一口唾沫後攥緊的拳頭,然後他仰起頭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亞拉呢?”

“在我們家族,鍊金術是不能傳授給女性的,你妹妹亞拉,她只能平凡的活著。”

“可是······”

“現在立刻收拾東西,我將帶你去另外一個地方學習鍊金術,你現在不應該待在這種地方了。”

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從頭至尾都是父親單方面的命令,當亞特伍德乘上了離開村莊的馬車時,他看見了站在門前對自己微笑並揮手告別的亞拉——在離開的前一天晚上,她還在祝福自己。

鍊金術真的很複雜深奧,但也很神奇。他因此能做到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比如點石成金,讓種子快速的發芽開花,使沒有生命的物體自己運動······在艱苦漫長的學習中,亞特伍德漸漸更加深入地瞭解了關於鍊金術的知識,並且開始和父親進一步的研究如何使鍊金術變得更為有效,如何才能夠製作出傳說中的萬能藥。

在一個清冷的夜晚,亞特伍德在自己種下了玫瑰花的花園中看見了一個極美的女人。從此以後,他總是在夢中聽見一個女人甜蜜的愛語,感覺到一雙手溫柔的撫摸。所有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但是有些事情並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他所希望的,並沒有被神變為現實。

“轟隆——”又是一道刺眼的閃電從天上下落,黑夜似乎都要被這道雷光劈開一般,大雨沖刷著亞特伍德那張充滿了絕望的臉,在他面前的是被泥流所淹沒的破損的馬車。一隻蒼白的手暴露在夾雜著大量石塊和樹枝的泥漿外,他跪下去握住了那隻早已冰冷的手,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嚎。

亞特伍德的妹妹si於暴雨導致的泥石流,她的shi/ti在次日被亞特伍德獨自一人從泥中挖出。

“亞特,鍊金術是絕對平等的,你付出了多少就會從中得到多少。你一定要記住,用鍊金術創造活的生物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你不能承擔最後的代價。”

為什麼不能用鍊金術復活si人?

懷著希望的亞特伍德像瘋子一樣到處尋找和查閱關於鍊金術的古籍,還去詢問那些相當有名望的鍊金術師,但是無論如何,他都找不到復活si人的方法。每一個人都告訴他不可能,他的朋友也勸他放棄······他固執的堅持著,所以後來就連自己最親密的人(妻子)也放棄了他。而他也放棄了自己的愛情,包括對那個偶然在花園中見到的女人的愛意都被他深埋了起來。

他已經沒有資格去追尋愛情了。

“你說用鍊金術創造生命啊,現在能做到的應該只有一個人吧?”

“是誰?拜託你告訴我!”亞特伍德感到自己似乎抓住了一絲希望,他連忙將更大的錢袋放在了那個老得連牙齒都沒有了的鍊金術士面前,然後急切地追問道。

“那個人啊,就是製造了不眠的七夜的魔女。不過,鬼知道她是不是還活著!呵呵,我勸你還是放棄吧!”

居然是一個存在在傳說中的人······亞特伍德突然感覺到了一陣無力和絕望,隨後他開始自己尋找其他的方法,為此他進行了無數次的嘗試。而現在他終於再一次找到了希望,但對方卻表示她無力幫助自己······

“喲,亞摩斯,我回來了!”阿奇帕德像個姑娘一樣一蹦一跳地走進了書齋,隨後他哼著歌在桌子前的木椅上坐下,開始翻看那些其實對他表達自己愛意根本沒有任何作用的書籍。沒有事情乾的亞摩斯坐在另一邊看上去相當老舊的木梯上翻看著一些詩集。

“那傢伙找你幹什麼?”亞摩斯突然問。

“也不是什麼大事情。他問我怎麼樣解決瘟疫橫行的問題······真是的,我可只是個魔術師啊,怎麼可能有這麼大本事?”

“你都能製造出翼犬那種怪物出來,怎麼可能解決不了瘟疫的問題?”

“創造出一個活的生命太容易了,但是要阻止生命的逝去就太難了。”阿奇帕德在說話的同時親吻著那些從他背後的風衣內探出的一隻只男人的,女人的,甚至是老人的,孩子的蒼白而冰冷的手臂。他看向一旁露出了厭惡的表情的亞摩斯,繼續說道:“你知道生命是如何產生的嗎?”

“在母體中孕育產生,或者用其他的渠道創造。”雖然很不想回答阿奇帕德提出的問題,但亞摩斯還是相當勉強地說道。他知道如果自己一直保持沉默的話,那傢伙一定會想辦法讓他開口說話。

“回答正確。當然,使用鍊金術或者請求惡魔要付出代價,一般人是無法承受的呢!”阿奇帕德說著張大嘴咬了一口背後手臂遞到自己嘴邊的蘋果。隨後他邊咀嚼,邊翻動著手邊的書籍:“正因為這樣,所以很多書都將用鍊金術創造生命的方法刪掉了。因為這是禁忌,只有神才能創造生命。不過梅西爾她成功的用鍊金術創造的生命。這是她自己摸索出來的,但是她無法用鍊金術復活可妮莉雅。你說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梅西爾她無法承擔那過於沉重的代價,或者說她沒有那種覺悟。”亞摩斯沉聲回答道。

“沒錯,你說對了!”阿奇帕德相當激動的打了一個響指,然後他隨手將另外一個蘋果拋給了亞摩斯,算是作為他回答問題正確的獎勵——現在這個時候,蘋果還是很珍貴的:“不能使用鍊金術創造生命的最重要的原因是?”

“鍊金術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平等交換的基礎上的。而且就算你真創造出來了一個活的人,那你能保證它就是你想要復活的人嗎?”

“當然了,只要有必要的人體元素和有血脈的親人的血作為媒介······”

“我問你,你可以把離去的靈魂找回來嗎?你能夠保證你找回來的靈魂就是原先你熟悉的那個嗎?還有,你能夠付出足夠的代價嗎?”

“我······”梅西爾接連提出的幾個犀利的問題使亞特伍德的身體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他目前為止所才想努力做的事情,正一點點的被面前這個人無情的否定······她一點點地毀掉了他贖罪的希望和道路。

其實梅西爾也不是故意這麼做的,只是她深知鍊金術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她不希望亞特伍德在這一條路上走到si。他現在還年輕,還有可以繼續走下去的道路,si去的人應該得以安息,打擾si去的人也不是活著的人該做的事情。

她已經做過類似的事情了,而且為此付出了代價,所以她希望亞特伍德能夠好好的活下去,獲得幸福。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這樣做是為了你好。你還能做更加有意義的事情,而不是在這個地方停留。”梅西爾用同情的目光看著面前表情漸漸變得猙獰起來的亞特伍德,然後她將提箱放下,向著亞特伍德旁邊的柏莎攤開了自己的手:“如果不是我想幫助那位愛著你的妖精的話,我是不會向你暴露我的身份的。畢竟多告訴一個人,教皇的走狗就會多一些找到我的可能。”

“你不必堅持對你來說不可能的事情。”

“不對,不眠的七夜在幾百年前發生的!你現在應該早就si了,但是為什麼你還在這個地方?!”

“你覺得,我還是人類嗎?”放在梅西爾腳邊提箱上鑲嵌的鎖釦在她話音落下後自行彈開來並打開了一條縫隙,si灰色的霧氣從那條漆黑的縫隙中滲出,在空氣中形成了一張張扭曲哀嚎著的人臉。一條墨綠色的蛇也從提箱中探出頭來,它纏繞在了梅西爾的手臂上,側頭對亞特伍德吞吐著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