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一睦 作品

第104章 舛

白露小聲抽泣著,儼然還沒有從巨大的悲傷和震驚中緩過神來。

“這位就是行樂大師,聽說他通天徹地、無所不知,應當有些不同的見解。”

來者看著面容老成,其實也不過而立上下,他一手背於身後,邁著別有深意的步伐走了進來。胡懷故本對此不以為然,即使是好友和自己打了包票保證,他也還是不信這麼年輕的人如何就能知曉天理。但在救人面前,再高的頭顱也得低下,他客客氣氣地衝著對方打招呼,懇求道:“我的孩子被惡人下了詛咒……還請高人想想辦法救他一命。”

胡懷故把剛圍上沒多久的襁褓扯開一些,露出了黑色的“舛”字。

那行樂大師粗略掃了一眼就道:“哦,是斥運訣啊。”

吳笙何對上胡懷故的視線,轉向行樂說道:“大師好眼力,不知有沒有什麼去除的方法?”

“你們說是惡人下的詛咒,那人呢?下詛咒的人你們抓到了嗎?”

被他一提眾人才猛地醒悟過來。他們太著急,眼裡只有受傷的孩子,竟然還真忘記了要興師問罪……

“我也不是想教訓你們,找不到就算了吧。”行樂也不客氣,自己拖過一旁的木椅坐下,就道,“吳老爺,你應該是知道斥運訣的吧?”

吳笙何道:“一知半解。”

“斥運訣本就是不可逆、且不可回溯的一種術法,哪有什麼去除的方法啊。”行樂翹著腳說道,“你是知道的,那些中了斥運訣的人,即使一生優遊歲月,但那埋在心尖最執著迫切的渴望,終是不會得到的。”他看著小胡遇說道,“現在做什麼都是挽回不了的。一寸不牢,萬丈無用,斥運訣給他的魂魄開了一個口,這個口已經填補不回來了。”

“我沒有聽懂?”胡懷故皺著眉問道,“什麼叫開了一個口?”

“從出生起,人體內就一直帶著股真氣,有的人將這股真氣運用於刀劍上斬殺濁靈,有的人則無知無覺地帶著它們度過平凡的一生。”行樂解釋道,“所謂斥運訣,就是在人體內的某處——儲存真氣的無形容器中挖出了一道口。這道口看似沒什麼大礙,但你可以這樣理解,那就是每逢關鍵時刻,此人必定會掉鏈子。”

“我這麼說你們也不明白,舉個例子來說明吧。有這麼一個人,他的家鄉遭遇了百年一遇的旱災,囤積的清水早已喝完,糧食也快要見了底,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打算獨自一人離開,去尋找能夠繼續生存下去的地方。但途徑四五個村莊,卻處處都是一樣的境地,簡直就是在慢慢磨滅他僅有的希望。終於,在糧食徹底耗盡前,他走到了一個新的村莊,這裡糧食富裕,也有源源不斷的水流供他止渴。於是他在新的地方待下來,準備迎接新生活。”行樂開始絮絮叨叨起來,“酒足飯飽思淫慾,日子平穩下來後,他開始打算在他的新生地討一個老婆。他在村裡有一個看得上眼的姑娘,歷經千辛萬苦,正當他以為要追到手時,在娶親的前一晚,那位姑娘被別處逃來的強盜一刀捅死。那強盜極其殘忍,甚至死後也不給姑娘留個全屍。一樁婚事打了水漂還不是最糟的,那強盜的女兒是一位醜婦,他在強盜的威脅下,百般不願地迎娶了這位女子,婚後日日夜夜都被父女二人連番數落打罵,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這樣循環往復的生活實在是悲涼地叫人同情。男子心裡舊仇新恨一大把,早已在心裡埋下了復仇的種子,於是在一天夜裡,他提刀刺殺父女倆,先是抹了那醜婦的脖子,又想連捅數刀殺死她爹,可沒想到他一回頭就發現強盜站在自己的身後。他提刀拼了命地衝過去,一刀直接就插進了對方的脖頸。但他手下無力,沒能一下子消去強盜的意志,白白留給了人家最後的機會。可憐的他被強盜掐著脖子舉到空中,欲要掐斷最後的氣息。而就當他要放棄求生意志之時,那強盜卻被突然倒塌的房子砸死了。但男子也同樣沒好到哪裡去,同時砸斷的還有他的脊椎,因此儘管他活了下來,此後卻永遠失去了直立行走的能力。”

行樂總結道:“最開始,他想要去個糧食富裕的地方,結果是沒找到。就在他放棄希望的時候,這樣的村莊卻自己出現了。其次,他想要討個老婆,卻在婚前的最後一天慘遭毒手,丟了這個老婆。於是他放棄了這個希望,卻沒想到上天竟賜予了他一個醜婦。最後,他保持著死了就死了吧,死了也比活著好的信念,卻意外地從魔爪中逃出,撿回了一條性命。所謂的開了一道口,其實就是洩露真氣的一道口。當他迫切想要得到什麼東西、下定決心去做些什麼的時候,這股真氣會變得堅硬強大,甚至在體內混亂衝撞,找尋那道被破壞的缺口;而當他的思想受到動搖、或者覺悟並沒有那麼強烈時,那股真氣就會以閒散的狀態停留於體內,真氣沒有外洩,自然就更容易實現心中所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