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壽北市,報刊亭小吃店。




砰——砰——砰——




平靜秋日一天早晨,路過朝霞街的人都被這富有節奏而城門的聲響吸引回頭。




半人高的木墩子上,一個身形嬌小的年輕女人手握兩根鐵棒,一下一下地敲擊著墩子上的肉。




地道壽北人或許不知她在做什麼,可路過的一個老年人卻不由雙眼發亮。




“去那邊看看。”




老人個頭矮小,一身古銅色皮膚看著很是結實,雙眸銳利,說話聲如洪鐘。




不等身旁人有所反應,揹著手幾步之間已穿過車流。




老人身手敏捷,一看便知是有些功夫底子在身上的。




“爸。”




捲髮女人有些驚慌地趕忙追上去,過馬路時還差點被完全不會減速的車子擦碰到。




女人害怕之餘,低聲嘀咕著類似怎麼沒有紅綠燈之類的話。




被兩人遺忘在路邊的兩個年輕男女面面相覷,好一會兒才跟了上去。




屠宰廠凌晨剛宰殺的新鮮黃牛肉,顏色鮮紅,湊近了看還能看到微微彈跳的摸樣。




秦溪把第一棒打細的牛肉泥刮到盆裡,又拿了塊新裡脊肉放上。




一抬頭,就看到個黑瘦老頭正直勾勾地望著……墩子上的牛肉。




眼神熱烈,不時伴隨著吞嚥口水的動作。




“牛肉夠新鮮,而且是黃牛肉。”




老人望著牛肉,自言自語地評價著。




“大爺想買新鮮牛肉?三林巷裡這會兒應該能還能買到。”




秦溪只當來了個懂行的老爺子,趁活動手腕的時候提醒了兩句。




“女同志打算做牛肉丸?”




“大爺是潮市人?我正準備做潮市牛肉丸,就是做得不太正宗。”秦溪笑。




“爸,人家還在等我們,咱們快走吧。”女人氣追上來,氣喘吁吁地說道。




老爺子濃眉微挑,唇角微微往下一壓,壓迫感瞬間蔓延開來。




就那麼隨意地瞟了眼女人,低沉的嗓音能聽不出半點波動,但所說的內容卻已含怒氣。




“求他的人是你們兩口子可不是我老頭子,今天這飯我還真就不奉陪了。”




女人縮著脖子,像只鵪鶉似的不敢回嘴。




老爺子說不去,還真就不打算去了,衝剛追上來兩個年輕人擺了擺手:“告訴吳老頭,想要找我就到這間飯館來。”




“爺爺。”




兩人同時為難地叫了聲。




可惜在老爺子這都無用,他不耐煩地甩了下手:“再不走我就直接回家。”




幾人想必很是清楚爺爺的倔脾氣,各自扶額嘆息了聲,放棄轉身離開了。




“同志你繼續。”人一走,老爺子又樂呵起來:“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好幾十年沒吃過正宗牛肉丸,沒想到今天還能遇到賣牛肉丸的飯館。”




“牛肉丸不是賣的,做給家裡孩子們吃。”




秦溪笑。




自從上次在西餐店吃牛排老得塞了牙,兩個孩子回來就對牛肉有了陰影,一看到燉牛肉就直搖頭。




秦溪今天看牛肉特別新鮮,就打算做些牛肉丸凍在冰箱裡。




一會兒還打算做些蝦丸,小孩總是對各種丸子都沒有抵抗力。




“那妹子做好賣幾個給老頭子能行不?也讓我解解饞。”




老爺子特別健談,並沒有因為秦溪說不是菜品就有半點遺憾。




話鋒一轉就說中午要在小吃店裡吃午飯,然後又說起自己的身世。




老爺子姓李,祖籍潮市人,少年時跟隨部隊保衛國家,受傷退伍後轉業安排的工作地在壽北。




自然在這落地生根娶妻生子,也成了地道壽北人。




家鄉終究是記憶裡抹不去的一部分,看到家鄉美食怎麼可能輕易放棄。




“那我就悄悄留一份給您,可千萬別跟店裡其他食客說。”秦溪笑著小聲道:“您可不是第一個來問的人。”




“放心放心,老頭子絕對不出去亂說。”




李老爺子笑呵呵地趕忙回道,說完相當自來熟地找了個凳子坐下繼續看秦溪敲打肉丸。




看著文文弱弱的一個年輕女同志,那兩根鐵棒揮舞起來相當順溜兒。




李老爺子自己上手試過,別說女同志,就是男同志也有些吃力。




沒力氣的人,還真別想幹這個活。




一塊完整的牛肉在一次次地捶打中逐漸變成泥狀。




肉泥鮮紅細膩,正是李老爺子兒時記憶中的摸樣。




來吃飯的食客中果然有不少人對牛肉丸很感興趣,進進出出都有人問。




“三姐。”




各種嘈雜聲中,一輛黑色自行車穿過人群晃晃悠悠地停到了店門口。




車上的青年長腿撐住地面,嬉皮笑臉地伸長了腦袋叫道。




秦溪有些無奈地抬頭看去:“你怎麼又回來了?”




住校,剛開學才兩個月不到,秦望家已經在上學期間回來七八趟,都還沒算週末回家的次數。




……跟走讀有什麼區別。




更何況大學新校區在城東郊,一來一回得騎兩個小時。




今天回來,明天早上五點又帶上一大堆吃喝騎回學校,都不嫌累得慌。




“我不回來咋知道姐你又做好吃的了?”




秦望家才不怕,自行車推到門口一丟,就狗腿地上來幫秦溪捶了幾下背。




“你這回又是想吃什麼了?”




秦溪不吃那一套,把鐵棒遞過去,揉了揉有些痠痛的手腕。




“我們宿舍的兄弟想吃辣子雞,還有……還有……”




一氣兒說了四五種菜,沒說完就先把自己說饞了,嘿嘿傻笑兩聲繼續賣力敲打牛肉。




秦溪都不同想就知道:“你肯定又打賭打輸了吧?”




“還是三姐瞭解我,這回小組實驗,我拿了第一名。”




秦溪:“……”




“我們宿舍打賭這回誰能考第一名,他們都說我第一,我說了陳敏第一。”




秦望家表示很無辜,他都特意在實驗數據上放了水,結果還是第一。




當然他也不能否認其實就是特意想幫宿舍裡的幾個朋友改善伙食。




全宿舍就他一個是壽北人,其餘都是其他鄉鎮考出來的尖子生,好幾個學費都還是家裡找親戚借的。




況且……他是真沒幾天就想念家裡的飯菜。




“也多虧咱家是開飯館的,要不誰家有那麼多吃喝讓你造。”




秦望家嘿嘿傻笑。




秦溪每回都這麼說,倒真走的時候,保準已經裝好幾大包,夠他們宿舍六個人吃上幾天。




“姐,你打肉要做啥?”




“牛肉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