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他們雙雙踏過院中雪,如成婚當日雙雙踏過地上紅布。




經過昨晚的事,祁不硯愈發堅定在今日殺了劉衍後,也結束自己和賀歲安的性命的決心。她並不知此事,他不會告訴賀歲安的。




因為他是個自私的人。




能得到想要的就好了,祁不硯最擅長不擇手段。




偏偏賀歲安不清楚他今日真正想做的事是什麼,還絮絮叨叨地說等他們今晚回來要吃頓灌漿饅頭,她似堅信他們都能活著回來。




賀歲安還在說。




其實她就是太不安了,想通過不停說話來緩解。




祁不硯站住了腳,看矇住了雙眼的賀歲安,她只露出額頭與下半張臉,他腦海裡卻能迅速又準確地浮現賀歲安的完整容貌。




他抬起手,隔空地碰她。




“怎麼停下了?()”




賀歲安發現祁不硯不往前走,不由得出聲詢問。




你這裡有雪,我想弄掉。?[(()”祁不硯拂去她髮間的雪花,再合攏賀歲安微微敞開的衣領,不讓寒風灌進去,她這個人太怕冷了。




*




公主遠嫁的日子,整個長安同喜,到處皆是張燈結綵,熱熱鬧鬧的,不少人一早守在通往城門的道上想親眼看公主出嫁的場面。




恰逢端敬帝身體不適,便由慶王爺劉衍替之相送公主出城。




落顏公主是從皇宮裡出嫁,還沒到長安大街,此刻仍在宮中,今日宮門大開,身穿大紅官服的朝臣分別站在殿外兩側,恭送她。




雍容華貴的皇后立於臺階上,緊緊地握住落顏的手,十分的不捨,好生叮囑她幾l句,還讓知墨仔細照顧公主,莫要受委屈。




她們旁邊是劉衍。




劉衍平靜地看著她們。




落顏感受到他的目光,無動於衷,對皇后笑:“母后,您放心,阿顏豈會是那種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我可是有仇必報之人呢。”




皇后之前還怕落顏對這樁婚事不滿,也怕落顏覺得大周是在以犧牲她來換取和平,心有不平。




見落顏用撒嬌的語氣朝自己說話,皇后不由安心了些。




她也是




()真心憐愛此女的。




哪怕她們不是親生母女,但終歸養了這麼多年,該有的感情還是有的,皇后也很喜歡落顏這個女兒,捨不得是真捨不得。




可聯姻事關大周與南涼國的友好往來,身為皇后自當以國事為重,即使再不捨,也同意了端敬帝的提議,讓落顏和南涼國聯姻。




因為南涼國指名道姓要落顏,不要他們再封的新公主。




養在端敬帝、皇后膝下多年的公主,跟為了應付聯姻而新封的公主相比,哪個更好,南涼國是知道的,他們才不想被隨意對待。




皇后撫摸過落顏的臉,柔聲道:“萬事小心。”




劉衍看向無邊的天際。




落顏頷首。




她道:“母后也要保重身體,您腿腳不好,天一冷便會疼,這些天又一直在下雪,得注意。”




皇后欣慰,用帕子拭了拭溼潤眼角,目送落顏下臺階。




落顏的嫁衣如血色彼岸花,在長長的臺階綻放開,裙襬隨走動而拂動,拖過地上的雪花,她目不斜視往前看,劉衍在一旁陪同。




等落顏下了臺階,行至寬闊的宮道,各位大臣向她彎腰行禮,齊聲道:“臣等恭送公主。”




謝溫嶠排在中間的位置。




知墨見到他,下意識看自家公主,落顏身姿挺拔直往宮門。




有紅色的裙襬從謝溫嶠眼皮子底下經過,他知道是落顏,謹守臣子的禮節,垂著頭行禮。




落顏對他有情,謝溫嶠在以前便知道,但他無法回應,也接受不了她的情意,只因謝溫嶠來到長安不久後便有喜歡之人了。




他喜歡之人是大周的第一位女將軍,也是落顏已死的嫂子。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喜歡有夫之婦是謝溫嶠的過錯,他會以終身不娶來懲罰自己,對落顏好是因為有愧疚之心,他自認喜歡她的嫂子,是一種褻瀆。




是以,無關情愛。




謝溫嶠行禮愈發恭敬。




在朝臣的恭送下,落顏走向了停在宮門前的那輛馬車。




南涼國皇子拓跋武伸出手要扶,落顏的目光越過額間的金色步搖看他,心情竟異常平靜,她掛著笑,將手搭到他寬大的掌心上。




躲在宮門不遠處的賀歲安被綢帶遮住眼,牽住身旁的祁不硯,他見落顏進馬車,另一隻手拿出一樣東西,向空中放信號。




“砰”先是有道光閃過,再是接二連三的煙花。




朝廷本就準備了煙花慶祝公主出嫁,煙花響起的瞬間沒叫人太在意,賀歲安被祁不硯牽著離開宮門附近,他們現在要去城門。




街上人流如織,他們穿梭而過,雪花飄落,擦過賀歲安的臉頰,很涼,而落在頸窩的幾l片雪很快融成了水,更加透心涼。




她右眼皮莫名跳得厲害,停下來:“真要我跟在你身邊?”




“嗯。”




祁不硯肯定道。




賀歲安躊躇不安,隔著綢帶“望”他,喉間微澀,聽著銀




飾的聲音,漸漸鬆開了他的手:“可我也真的很怕我會、會傷害你。()”




祁不硯卻笑了。




他整理她被風雪吹亂的絲絛:怕什麼,你答應過我,要跟我回苗疆天水寨,若你能做到,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自己死的。?[(()”




她低頭不語。




他反問:“你呢?”




賀歲安有點聽不太明白,仰起臉:“我什麼?”




祁不硯輕聲道:“你不是答應過要跟我回苗疆天水寨,你不會毀諾的,是麼,賀歲安。”




賀歲安不說話,搖頭。




她也不想毀諾。




他又牽回她的手,很輕易地包裹住賀歲安,溫暖驅散寒意,她也握緊了祁不硯,十指相扣。




*




迎親隊伍經過長安主街時,前方出了點意外,它被迫停下。




不知是哪個小販不懂事,拉著一大車果子從迎親隊伍前經過,車子還翻了,果子全撒,滿地都是,他們又不能直接碾過去。




果子是紅的,黏過去會踩爛,濺出一股股紅汁,像流血一般,對嫁公主的大周來說不吉利,對迎娶公主的南涼國來說也不吉利。




也不能繞路。




公主出嫁,自然不能走回頭路,必須一往直前。




騎著馬的拓跋武等了片刻,見還不放行,捏了捏眉心,派人去打聽到底出什麼事,又拉韁繩,調轉馬頭,騎到後面的馬車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