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玉陽的腹誹聲打斷了周瑾行的腳步,他揹著手頓身沉默,嘴真碎。




故意咳嗽兩聲,殿內的人受到驚動,得知天子過來,溫顏等人忙起身接迎。




周瑾行入了內殿,看向玉陽道:“阿姐好賭,莫要把風氣帶進宮了。”




玉陽笑眯眯道:“我難得來一次,還被七郎嫌棄了呢。”




周瑾行哼了一聲,瞅了一眼桌上的麻將牌,自顧坐到旁邊的榻上。




“宮中禁賭,你是曉得的。”




玉陽附和道:“知道了,知道了。”




說罷看向溫顏,“這牌我甚是喜歡,淑妃可願借我玩兩天?”




溫顏應道:“長公主拿去便是。”




玉陽喜笑顏開,衝她眨了眨眼睛,“下回我給你捎些西域的小玩意兒。”




溫顏並未推託,只道:“那敢情好。”




見二人你來我往很熟絡的樣子,周瑾行嗤鼻。




真是奇了,她倆頭天才打交道,居然熱絡得跟什麼似的。




轉念一想,當初勾搭李嫻妃也是這般,果然有幾分手段。




姐弟二人嘮了陣兒家常話,溫顏插不上,只在一旁靜聽。




她擅察言觀色,覺得二人的關係應該不錯。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當即在腦內詢問系統009。




系統009道:“宿主猜得不錯,先帝剩下的子嗣裡,玉陽長公主跟天子算得上最親近的人。”




溫顏:“其他的呢?”




系統009:“目前天子上頭的六位兄長內鬥死了四位,老三殘廢,成日裡足不出戶,老五則修仙嗑藥去了。




“底下的五位弟弟也死了四人,只剩老九失聰病弱。




“公主這邊除了老四玉陽外,老大在道觀靜修,不問俗世,老二難產身亡,老三病故,還有兩位因夫家緣故,皆被許太后除了。”




聽了它的講述,溫顏不禁對許太后佩服得五體投地。




皇室十二位皇子和六位公主,居然被她荼毒了大半!




這功績當真了不得。




難怪許氏九族都被周瑾行掛牆上。




在她跟系統009八卦時,玉陽似有悄悄話要說,命人把麻將捎帶上,同周瑾行去了臨華殿那邊。




玉陽是個直性子,從不在周瑾行跟前遮遮掩掩,屬於有話直說的那種。




她試探問:“七郎把溫淑妃捧得這般高,可是準備拿溫家開刀?”




周瑾行端起茶飲,“這些日溫家收斂不少,知道夾著尾巴做人了。”




玉陽嚴肅道:“你要權衡朝臣,我也明白,只是太子怎麼辦?”




周瑾行:“???”




玉陽:“你的毛病我知道。




“當年壽安宮那老妖婆不幹人事,讓你芥蒂了好些年,如今能行人事,往後總得有個自己的子嗣才行。




“不管怎麼說,太子終歸不是七郎親生,隔著一層肚皮的孩子




,哪知道往後如何?




“現在七郎也老大不小了,總該為自己的後路籌謀。”




周瑾行沒有吭聲。




玉陽:“七郎是如何想的?”頓了頓,“這般抬舉長春宮,是不是打算讓溫淑妃替你生?”




周瑾行失笑,“阿姐知道朕忌諱外戚權勢過盛,朕不可能把溫家推上去,重蹈覆轍。”




玉陽點頭,“七郎心裡頭有數就好。




“可是總得有女人替你延綿子嗣才行。




“宮裡頭的李嫻妃和鄭惠妃曾是老妖婆安排進來的人,你瞧不上。




“溫淑妃又忌憚其家世背景,日後也只能再納妃嬪進宮來,最好是沒有背景的女郎。”




周瑾行沒心思討論這個話題,說道:“太子養在永福宮挺好,只要母子不出差錯,朕就不會廢太子,永福宮也會一直體面。”




玉陽細細揣摩話中的含義,“如此說來,七郎是不會動太子的了?”




周瑾行“嗯”了一聲,“太子關乎社稷,他養在朕身邊多年,是個知趣的孩子,只要恪守本分,朕自會讓他承大統。”




玉陽試探問:“倘若之後你又有親生的兒子呢?會忍心讓他做個親王?”




周瑾行坦然道:“立嫡立長乃祖制,當初朕既然把太子過繼到手裡養育,就不會為著私心動他。”




玉陽沉默。




周瑾行繼續道:“溫淑妃不會產下子嗣,一來朕不允,二來,她自己也沒興致。”




這話倒讓玉陽詫異了,“宮裡頭的妃嬪母憑子貴,有了子嗣,方才能站穩腳跟,她竟不想生養?”




周瑾行輕笑,“阿姐莫要看她年紀小,精明得跟什麼似的,小小年紀就把世情窺透了,對於她來說,保命和保溫家可比生養更重要。”




聽了他的話,玉陽贊同道:“確實如此,許氏一族的下場人們都看著呢。”




周瑾行:“所以阿姐無需再費心這些事。




“朕日日忙於前朝,實在沒精力去應付後宮諸事,一時半會兒也沒心思填充後宮。




“你我打小長在宮裡,也該知道宮裡頭女人多了是什麼樣的情形。




“朕不想重走父親的路,一輩子被身邊人算計,膝下子女眾多,到頭來死了大半,全都白養了。




“朕沒這個精力去養孩子,只要太子不叫朕失望,朕自當全力扶持他,為他鋪路。”




玉陽露出無奈的表情,“你倒是想得開。”




周瑾行沒有答話。




不然呢,還能怎樣?




難不成又重頭練小號?




對於帝王這門職業來說,無非就是天下百姓的高級打工人。




他這個大號已經練得心力交瘁了,從七歲走到至今,吃了不少非人的苦頭,實在沒精力再去培養其他繼承人。




之後宮裡太平,並無事情發生,不作多敘。




接連下了兩場暴雨,氣溫降了不少。




先前溫顏派去京郊皇陵的人總算捎信回來,說




守皇陵的宮女中確實有一位符合條件的宮女。




那宮女莫約六十多歲,叫方沛萍。




在建元四十一年,也就是先帝駕崩的那一年因宮中內鬥受牽連被罰到京郊燕月山守皇陵。




這一守就是近二十年。




現如今方沛萍身負重疾,瘋瘋癲癲的,時日無多。




溫顏把方沛萍的信息一一記下,問道:“可否差人去把她請進宮見上一面?”




一旁的小安子答道:“娘娘此舉恐怕不妥。




“那宮女是犯過事的罪人,既然被罰去守皇陵,這輩子就不能離開。




“倘若貿然把她弄進宮,恐掀起事端。”




溫顏沉吟片刻,方道:“既是如此,那我便親自走一趟皇陵。”




程嬤嬤不解她為何執著找那宮女,說道:“娘娘若想出宮,得聖上准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