匂宮出夢 作品

29,詔書


                 正當艾格隆和自己身邊的親信隨從們佔據了楓丹白露宮、並且開始為自己接下來在這座宮廷內的位置而開始彼此勾心鬥角的時候,巴黎卻依舊沉浸在腥風血雨的動亂當中。

  不過,即使是在風暴最為猛烈的中心地帶,也會有風平浪靜的安全區域,塔列朗親王所偷偷躲藏的地方,就是其中之一。

  自從國王和議會開始攤牌的第一天開始,嗅覺靈敏的塔列朗親王,就帶著自己身邊的親信,躲在了他的秘密藏身地當中,這個由地窖改造而成的避難所,在幾十年前就庇護了他的性命,現在又再一次忠實地履行了它的任務。

  這些天以來,儘管外面一直都是腥風血雨鬼哭狼嚎,但是躲在避難所裡面的塔列朗卻心情極好,不光時不時地開懷暢飲,更加一直都在指點江山,高談闊論。

  對巴黎的動亂,他已經經驗豐富(或者說,世上已經沒有人比他更加經驗豐富了),對現在的這種小場面,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雖說躲在避難所裡面,但是他一直都在注意打聽外面的消息,努力去追上局勢的最新動向,以便讓自己洞悉形勢,決定接下來的行動。

  他知道,眼下法蘭西的局勢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每一分每一秒都對他來說至關重要,甚至可以決定他接下來的政治生命。

  就在國王下令停止抵抗,向進攻王宮的民兵們投降的兩個小時之後,塔列朗就收到了消息。

  塔列朗拿出了懷錶,然後以一種報喪人的沉重語氣,冷冷地說。

  「啊,歷史會記住的今天的,波旁王室再度失去了它的權柄。」

  「聽上去你似乎很遺憾?」坐在他旁邊的蘇爾特元帥微微冷笑,「我可從沒有看出來,你居然還是一個保王黨。」

  「我為每一屆被我拋棄的政府感到遺憾,他們原本應該更加明智一些的。」塔列朗親王聳了聳肩,「不過,對我們已經習慣喜新厭舊的法蘭西人來說,十五年的王朝已經夠長了,路易十八國王的在天之靈應該感到滿意。」

  塔列朗語氣當中的諷刺,讓蘇爾特也有些感慨。

  是啊,十五年,就歷史上來看,本應該是多麼短的時間,甚至都不夠一個新生兒長到成年,然而對1789年至今的法蘭西來說,卻似乎長得難以跨越。

  大革命猶如是橫掃一切的大洪水,沖垮了舊王朝,也沖垮了人們對血統、宗教、秩序,對所有權威的尊重。

  他們在腥風血雨當中因為各自的立場而站隊,接著彼此仇恨,彼此廝殺,相互之間的隔閡深得已經無法見底,所以任何一個政權都會發現,自己擁有著數不清的反對者,幾乎每一天都處於岌岌可危的狀態,隨時可能垮臺。

  這並不是誇張的描述,而是事實。

  大革命期間就不用說了,斐揚派、吉倫特派、雅各賓派和督政府走馬燈一樣換,一般只能掌權一兩年就會被推翻,執政最長的督政府也不過堅持了4年而已;1799年拿破崙霧月政變開始掌權,擔任第一執政,1804年稱帝,直到1814年被迫退位,即使加上後來的百日王朝,滿打滿算也不過十五年。

  現在,1814年和1815年兩次復辟的波旁王朝,又在十五年之後垮臺了。

  那接下來呢?奪取政權的人,無論是奧爾良家族還是波拿巴家族,他們可以在這個已經習慣了造反和桀驁不馴的國家裡,堅持多久?能夠超過十五年嗎?

  任何人恐怕都會打一個問號。

  「真是要命。別的國家可以考慮下一代人之後怎麼辦,而我們卻只能為王朝活過十五年而慶幸!」蘇爾特元帥緊皺眉頭,似乎心情極為糟糕,「難道這種狀態是可以被容忍的嗎?如果所有秩序和權威都註定會短期之內完蛋,如果

  一切成就都會在十幾年內灰飛煙滅,那誰還能夠帶領國家走向繁榮?」

  塔列朗攤了攤手,「沒辦法,我們總是缺乏明智的領導者,他們要麼過於激進,要麼保守,要麼無能,要麼乾脆就被勝利衝昏了頭腦,我看他們的下場都是咎由自取,在這一點上,上帝一向是很公平的。」

  「可是,同樣的事情重複發生三次就已經讓人難以容忍了,更何況是五次六次!」蘇爾特元帥拍案而起,「我們應該讓權威和秩序重新鞏固起來,絕不能讓這個國家每隔十幾年就發一次癲癇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