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鐸 作品

第一章 脈脈菱絲情(8)

 全身是愜意的冰涼,密不透風。 

 很香,很舒服。 

 剛才是誰在說話…是父親麼?不是,父親一向是嚴厲的,不該對自己這麼溫柔。 

 那是誰? 

 是…皇兄麼? 

 “你要醒了麼?”| 

 “醒來做什麼?” 

 不醒?睡著麼?是了,睡著了也好,睡著了,就憶不起不甘的屈辱了,就不會再被父親逼迫徘徊兩難了… 

 方一張口,一股清甜略帶香氣的水流滲進口中,一隻微涼的手蓋在眼睛上,繼續柔和的聲音輕哄道,“睡吧,別怕,睡吧。” 

 ...他生來有錯,又是性劣十惡之類,世間有他,也不甚美好…那不如,睡了的好… 

 掌下的雙眼回覆平靜,池邊人滿意的笑笑,指尖順勢拂過浸入水中的黑髮,靜靜凝視良久,忽眉峰微蹙,疑惑地“嗯?”了一聲,起手掀起水中人的衣襟,連同內外細帶一同解開。 

 在散開的雪白裡衣下,這人的指尖略略一顫,眼中掠過詫色,將水中熟睡之人抱起,橫陳在池邊空地上,復又噙笑,玩味道,“有意思。” 

 隨後他起身走到廳前,伸手拉開緊閉的房門,眼前景緻倏然叫人一驚,只見那門前園中一片奼紫嫣紅,如錦緞鋪陳,各類花種應有盡有,便是皇宮大內也沒有這般的路數。 

 這人依然帶著淺笑,便似他生來就這般帶笑的。 

 他拿過一旁的剪刀,步入園中,萬分小心千般珍愛的修剪那些多出的枝椏,一身粗布白衣偶爾擦過花朵,卻又無風自動一般堪堪躲開那些嬌嫩的花瓣。 

 賀連躲在樹上看的一陣膽寒,這人的內力只怕深不可測。正自心驚著,忽然一道寒意迎面而來,忙側開身用手夾去,食指和中指間的皮肉生疼,血絲蜿蜒。 

 等定神一看,那枚細小的“暗器”不過是一段小枯枝罷了。再看花叢中的那人,已斂去了笑意,目光正盯著自己這邊。 

 賀連心知躲不過,便向樹下牆外站著的人打了個眼色,咬牙跳下迎了上去。 

 阮辛垣瞧見賀連眼色,便發足狂奔。他本是不會武功的,卻骨輕體軟,一身輕功無人能及,跑起來奇快,頃刻已出了數里之外。 

 呂虛在樹林裡來回跺步,柳容辭忽然伸出腳,他一個蹌踉,差點絆倒,直起身後,登時大怒,“柳大人!吾等重任在身,小爵爺生死未卜,豈可如此放縱!” 

 柳容辭全當沒看見,繼續執了壺自酌自飲,挑挑眉道,“你看看後面,太子殿下尚且沉穩自若,你急什麼,走來走去平白叫人煩躁。” 

 呂虛不由向後看去,那便衣的太子坐在樹樁上,閉目沉吟,眉眼淡然,竟絲毫不見慌亂焦急。再看看自己旁邊這幾近放浪形骸卻好看如玉山將崩之人,不由咂舌,這些人…真是! 

 正在他鬱卒無奈之時,只聽一人喊道,“阮公子來了!” 

 呂虛回頭一看,還未看清人在何方,只覺身旁一身清風颳過,又轉回身,只見一身淡黃衣衫已經站在了太子面前,喘著氣手指前方,“虛凰山西面山腳別院,無守衛,不過三人,武功不弱。” 

 趙元衝雙眸一睜,立時起身。柳容辭卻在阮辛垣語畢之時已帶人縱馬而去,此時一對人已逐漸遠了。 

 呂虛有氣無力的坐在柳容辭方才坐過的樹樁上,看著已經不見蹤影的一干人,搖了搖躺在地上氣喘吁吁的阮辛垣,“喂,軟湯圓,賀連呢?” 

 阮辛垣不耐煩的躲開,咕噥道,“凶多吉少吧。” 

 見他一派安穩恬淡,呂虛只當是他也像柳容辭那般拿自己逗趣,便輕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了。半響後,老頭去而復返,拿了一件外衣給地上不知不覺睡過去了的人蓋上,這幾天沒日沒夜的盯梢,也苦了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