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阮煙羅 作品

第 1 章

天擦黑時,在王府坐了一天的我,眼見蕭繹親自去廚房為我煲湯,終是坐不下去了。




“我出去走走,不在府內用晚飯,你們去告訴王爺,請王爺不必煲湯也不必等我,早些用膳歇息。”




給府內侍女留下這一句後,我負著天大的虧心事,逃跑似的,拉著綠璃就往外走。




綠璃聽我話牽來馬車,問:“小姐,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啊?”




我也不知要去哪裡,只是因不知該如何面對為我洗手作羹湯的蕭繹,想先離開晉王府,離開蕭繹一段時間。




“隨意吧。”我嘆了口氣道。




綠璃卻認真問:“隨意在哪裡?”




心慌意亂之下,我都忘了綠璃是一根筋的痴心智,理解不了含糊不清的話,必得旁人將話說得敞亮清楚。




找個茶樓酒館之類的地方坐一坐吧,這樣想時,一個酒肆的名字,自然而然地從我舌尖滾了出來,“春醪亭。”




綠璃像知道這地方,也不問我具體地點,“哦”了一聲,就扶我上車,揚起馬鞭,驅車前行。




我卻不知這春醪亭到底在哪裡,我現有記憶的十六年人生裡,未曾去過春醪亭。儘管我如今不是十六歲,而是二十四歲。




昨日黃昏,年紀二十有四、身為晉王妃的我,在自家府邸遊園時,不慎腳滑摔進了池子裡。




雖然被人及時撈上來了,雖然性命無虞,但在昏睡了一夜醒來後,我失憶了,失憶了整整八年,以為自己才十六歲,尚是沈皇后的女官。




十六歲的我,記憶還停留在沈皇后撒手人寰的那一天,沈皇后臨終前將太子託付給我照料,並讓太子喚我為“小姨”。




我記憶中的最後畫面,是八歲的小太子蕭繹,在母后的吩咐下,淚眼婆娑地仰面望我,他哽咽著喚我“小姨”,晶瑩的淚珠簌簌滾落。




而二十四歲的我,在落水昏睡一夜醒來後,睜眼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蕭繹。蕭繹已不是哭泣的孩童,他年紀十六,是風姿如玉的少年,身份不僅從太子降為了晉王,還成了我的夫君。




準確地說,是第三任夫君。




據綠璃所說,我在嫁給蕭繹前,已嫁過兩次。




第一次,在我十六歲那年、沈皇后薨逝數月後,我嫁給禮部尚書謝守仁,謝尚書在我嫁過去後沒多久就病逝了,此後我開始在謝家守寡。




守寡的那幾年裡,我漸漸守出了名聲,因我身為寡婦卻春心暗動、不安於室,常出門與紈絝子弟宴飲廝混,以至京中小兒都知謝家孀婦有多放蕩輕浮。




在此期間,我結識了博陽侯世子云崢,與雲世子漸漸打得火熱。




二十歲那年,我正式出了謝家的門,嫁給了雲崢,成了博陽侯世子夫人。




此事已足夠震驚世人,而在與雲崢結縭三載後,去年冬天,我以雲世子夫人身份,與人私通的醜聞,再一次令世人瞠目結舌。




本來早就名聲敗壞的我,婚內與人私通,雖是無德之舉,但也不算出人意表,不至引起軒然大波,可我那私通對象,竟是昔日舊主,比我小上八歲的東宮太子蕭繹。




此事一經爆出,立即傳遍朝野,震驚天下。民間熱議如沸,百姓們恨不得拉我這淫|婦去浸豬籠時,蕭繹這奸|夫,也在朝堂上遭到了嚴厲聲討,不少朝臣集體上諫,道太子失德,難為天下表率,甚有大臣直接就跪求皇帝,廢太子,正人心。




也許若蕭繹在此時下道罪己詔,與我這淫|婦一刀兩斷,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可蕭繹卻堅持要娶我為妻,於是此事最終的結果便是,我與雲崢和離,蕭繹太子之位被廢,我與蕭繹成了晉王與晉王妃。




因蕭繹為個人私情,失去了儲君之位、失去了皇位與江山,時人將我與蕭繹的這場私通,諷喻為傾國之戀,京城市井街頭甚有童謠唱出,道:“謝家婦,雲氏妻,墮東宮,墜塵泥。”




自此,傾國蕩|婦虞嬿婉之名,天下無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