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他聲音像初融的雪水,頗為冷感又動聽。
雖是邀請,卻含著不容抗拒的意味,足見此人囂張成性。
周苒捏了捏耳朵,歪著頭,笑吟吟地看溫柚:“我看你才是他的囊中物。”
溫柚耳尖泛紅,一邊打字問雲深具體是下午幾點,一邊對周苒說:“他可能……缺人給他加油。”
這話她說出來,自己都不信。
高中時期,雲深雖然低調,無時不在埋頭讀書,但是喜歡他的人依然很多。溫柚曾給他送過情書,見識過他桌兜被各色情書和禮物塞滿的盛況。
比賽在下午五點開始。
下午四點半,最後一節課結束的鈴聲響起。溫柚將課本和文具掃進書包,動作倉促,惹來身旁舍友竊笑:“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上場打籃球了。”
溫柚:“我上場打你們。”
舍友:“嘖,有男朋友了就是有底氣。”
“別胡說,八字還沒一撇呢。”溫柚心態放得很低,嘴上這麼對舍友說,心裡也在暗示自己,期待得越高摔得越慘,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背起書包,溫柚走出教室。學科樓門口來來往往許多人,日光斜照下來,正對著人的眼睛。
溫柚跟隨人潮向前走,眼睛被強光晃了下,她腳步一歪,險些撞到前面的人。
走到室外,有女生三三兩兩並排站在路邊,眼含欽羨,討論著不遠處的某個人。
溫柚手機震了下,她拿起一看,心跳不由得加快。
雲深:【過來】
他來了嗎?
溫柚手搭涼棚,終於在晃眼的日光中看到校道對面的香樟樹下站了一個人。
將近十月,北城早已入秋,空氣微寒,他卻只穿黑色t恤和白色籃球短褲,露出的胳膊腿修長勁瘦,膚色冷白,懶散站在樹下,格外吸睛。
溫柚朝他走過去,手揪著書包帶,整個人像踩到雲上,有點飄。
雲深也朝她走來幾步。從樹蔭下來到有光照的地方,他半張臉被日光映亮,陰影深刻,輪廓好似工筆精雕細琢,勁峭又不失精緻。
直到這時,溫柚才看見雲深身邊還有輛小電驢。
他停在她跟前,手直接越過溫柚肩頭,拎走了她的書包。
“這麼重。”雲深有些驚訝,野調無腔地問,“裝炸藥了?”
溫柚:“有課本,筆電,還有……”
“還有?”
“沒了。”溫柚錯開眼,看向電動車,“你載我去嗎?”
剛說出口她就意識到這是個蠢問題。
顯而易見的事,雲深被她逗樂:“不然你載我?”
溫柚:“我不會騎電動車。”
她臉龐微紅,唇色淡粉瑩潤,睫毛似乎比平常更捲翹了些,淺米色針織衫泛著細細的絨光,纖瘦筆直的腿包裹在鉛筆褲中,腳踩一雙與針織衫同色的短靴,看得出精心打扮過。
雲深將車推到路上,朝她勾了勾手:“上來。”
溫柚跟過去,小心地跨坐到雲深身後
她手一開始扶了下他的肩,之後又落下去,輕輕捏著他的衣角。
一開始就是一段連綿的下坡路,車子提速很快。
沒開多遠,雲深忽然捏了下剎車,溫柚因慣性前傾,下巴砸到他肩上。
緊接著車又上下一顛,溫柚的下巴和雲深的肩膀二次接觸,她痛得“嚶”了聲,額頭抵在他肩後,聽到微風送來一聲輕笑。
“你學校減速帶太多。這破車減震不是太好。”雲深稍微解釋了下。
溫柚:“那你開慢點。”
雲深語氣帶著壞:“不行。我著急。”
太陽從斜後方照過來,溫柚抬起眼,看到少年流暢的脖頸線條,短髮烏黑,鬢角和後頸有淺淺的發茬,顯得整個人利落乾淨,像一枝筆挺猛長的竹。
開過半個下坡,溫柚被重力推著貼到雲深背上。
“慢點慢點……”減速帶太多,她被顛的聲音都發顫,攥著雲深衣襬的手好幾次磕到他的腰,前後摩擦。
雲深忽然側過頭,聲音微澀:“別亂摸。”
溫柚一驚:“我沒有。”
她直接鬆開了手,眼神躲閃,卻在下一刻對上雲深偏過來的餘光,漆黑鋒利,伴著低沉的嗓音,敲在她耳邊:“抱緊我。”
……
溫柚猶豫了很短的時間,長睫顫了顫,她從善如流地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腰。
左手緊緊抓著右手,貼在他腰腹處,隔著薄薄衣料,能觸到緊實的肌肉。
這個動作,溫柚下巴也自然而然地抵到了他肩上。
雲深肩膀平直,覆著一層薄肌,觸感有點硬。溫柚臉貼在那上面,鼻尖嗅到乾淨皂香,和著少年獨有的荷爾蒙氣息,讓她忽然聯想到清晨時分躍出松針林的朝陽。
風聲呼嘯中,溫柚清晰聽到自己密密麻麻的心跳聲。
電動車駛出h大,向左轉,很快又進入a大校門。
前方不再有下坡和減速帶,道路平直寬闊,溫柚糾結了會兒,最後還是不捨得鬆手。
a大的樹木比h大更高,林蔭成片,路邊一步一景,像穿梭詩畫間。
許是漸漸習慣了抱著他,她的身體愈發放鬆,雲深的脊背卻愈發緊繃,像弓弦寸寸拉滿。
彷彿是對十年後照片裡的內容有了實感,他耳尖泛起莫名血色,肩線拉得筆直,肌肉變得堅硬,硌到了溫柚的臉。
她這邊臉枕得有點麻,換了半邊臉靠上去。
拐過一道彎,籃球場近在眼前,進進出出許多人,熱鬧紛呈。
雲深停車後先下車,再扶她下來。
溫柚:“謝謝。”
雲深挑眉:“謝什麼?”
“謝謝你扶我,還有,帶我過來。”
“哦。”雲深居高臨下睨著她,混不吝道,“我以為你謝我讓你摸爽了。”
“……”溫柚下意識反駁,話到喉間急轉了個彎,她紅著臉點頭,“是有點爽。”
手指空握了握,她不敢直視他,眼睛看向別處,嘴巴卻沒停:“但也沒有太爽。”
又不是真的在摸。
只是碰了幾下……好幾下,而已。
雲深沒想到她臉皮這麼厚,他伸手給她額頭一個爆慄,沒使勁,薄白的眼皮向上抬了抬,一臉寡廉鮮恥:“擦擦口水吧。”
溫柚手臂動了動,差點聽他的抬手擦臉。
她是流了口水。
往心裡流的,當然不能叫他看見。
不遠處有人喊雲深名字,雲深轉頭應了聲,很快轉回來,給溫柚指了指靠南的第一塊場地:“去那兒等著。”
溫柚循勢望去,心說不用你指我也知道在哪,就那一塊人山人海的。
說完他就走了,看樣子是去和隊友匯合,賽前討論一下戰術。
溫柚背起書包,獨自走進籃球場。
今天比賽的兩支隊伍皆來自人多勢眾的大系,比賽還有一刻鐘才開始,場邊已經圍得水洩不通。
溫柚繞了兩圈,才勉強找到一個空隙鑽進去。
頂著厚實的臉皮,她一路擠到最前面,穩穩站住。
太陽斜掛在山脊上,天色還未泛紅。
身旁的同學在預測比分,兩支隊伍都很強,但是計科系在前幾場小組賽中未嘗敗績,金融系壓力山大。
溫柚聽出來,她旁邊一圈的人全是金融系的。
好不容易找到的位子,溫柚捨不得離開,還是決定站在這兒看比賽。
距離正式開始還有十分鐘,金融系的球員已經在場上熱身許久,計科系的這才姍姍來遲。
溫柚遙遙看見雲深,黑t外面套了件白色籃球服,寬寬鬆鬆,被他衣架子似的身材撐起來,挺括利落,像一抹張揚的雪色。
在一群北方人中,他這個南方少年竟還更高些,頂著張得天獨厚的帥臉,懶散邁著長腿往前走,別提有多扎眼。
無數道視線匯聚向那邊,嘈雜的環境似乎都安靜了一些。
就在這時,一個扎著高馬尾,身材高挑,穿襯衫牛仔褲的女生忽然出現在雲深身側,很熱情地拍了下他肩膀。
溫柚見狀,難以察覺地蹙了下眉。
來人是賀宜嘉。
她從雲深身旁閃到他面前,笑著和他打招呼。
“嗨。”雲深破天荒地回應了這個不速之客,也沒計較她剛才突然的觸碰。
他甚至讓隊友先走,他獨自留下話。
看賀宜嘉的表情,雲深就知道有好消息。
“國慶節之後,盛科會進行下一輪估值,到時有個正式的談判會,聊得好的話,我覺得售出的概率有這麼高。”賀宜嘉比了個數字九。
盛科是迄今為止對雲深手頭上項目最看好的買家,出價應該也會是最高的。
“太感謝了。”雲深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意。
“要謝就謝你自己。”賀宜嘉謙虛道,“我只是幫你牽個線而已。”
賀宜嘉是金融系的學生,家裡就是做金融創投的,能接觸到許多資源人脈,雲深最開始只是在創業園老師的建議下請教了她幾句,沒想到她願意加入進來,在項目包裝和拓寬買家渠道上,給了雲深很多幫助。
賀宜嘉:“實在感謝我的話,改天請我吃飯?”
雲深點頭:“沒問題。”
賀宜嘉和雲深認識這段時間以來,聚在一起開過不少次會,但是每次約他吃飯,他想也不想就拒絕,賀宜嘉從沒見過這麼面冷心冷的人,除了學習和掙錢,其餘一切在他眼裡都是空氣,激不起他半點興趣。
終於,賀宜嘉覺得,自己在他眼裡,應該擁有一些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