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嬰 作品

第四十九章

施黛也鬆了口氣。

只希望她弟弟別板著一張臉,嚇跑別的小孩。

“咦。”

餘光觸到一抹緋色,沈流霜側目,輕挑眉梢:“如棠在那兒。”

施黛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果然見到一襲紅裙的柳如棠。

“有近十日不見了吧?諸位過得可好?”

柳如棠一如既往風風火火,自房簷一躍而下,裙襬翻飛,如木棉綻放。

落地站穩,她恭敬行禮:“指揮使,孟夫人。”

白九娘子輕嘶幾聲,在她頸上探頭探腦:“果真在這兒。可算找著了。”

柳如棠在找他們?

施黛一瞬明悟:“又有新案子?”

“算不上新。”

柳如棠笑得無奈:“要不,你們跟我走走?”

*

施黛等人與柳如棠並非同一個隊伍,於情於理,不應由她來告知案情。

這起案子,比較特殊。

“是這樣的。”

帶領幾人行在街頭,柳如棠手攥一張神行符,輕盈躍上房頂:“五天前,有具屍體在鳳凰河中被發現,遭人挖去心肺。”

“經大理寺調查,死者名為鄭松柏,是珍寶閣中的夥計。”

柳如棠:“他性情溫吞,家庭和睦,沒有仇家,值得注意的是——”

白九娘子正色:“這鄭松柏,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

沈流霜瞭然:“極陰之人。”

江白硯:“邪術。”

他對邪術再瞭解不過。

極陰之人體質特殊、神魂蘊含純正陰氣,是修煉邪術的上佳祭品。

此人被剖去心肺,大概率是邪修動的手。

“沒錯。”

柳如棠打個響指:“大理寺也是這麼想的,於是把案子給了我的隊伍【踏莎行】。不久後,城中出現第二名死者,同樣是極陰之人。”

白九娘子義憤填膺:“為修煉邪法,不惜戕害無辜之人的性命,兇手可惡得很。”

“犯人極其狡猾,兩次殺人,兩次把屍體拋入河中,幾乎沒留線索。”

柳如棠道:“我們只能探訪死者生前的經歷——兇手知道他們極陰之人的身份,必定與他們有過接觸。”

是這個邏輯。

施黛:“然後呢?”

柳如棠:“緊接著,在昨晚,發生了第三起案子。”

說到這裡,她眉目微凜:“第三起案子,受害者不止一個。”

施黛沒出聲打斷,安靜聽她說。

“事發地是城郊的一家客棧,名‘君來’。”

柳如棠道:“昨夜亥時,君來客棧……被邪祟圍困了。”

白九娘子催促她往下說:“怎麼個圍困法?”

“有人設下邪陣,動用邪法,企圖奪走客棧中所有人的性命。”

柳如棠蹙眉:“幸運的是,客棧裡有兩名修道者,全靠他們拼死擊退邪祟,才保住大部分人的命。不過……仍有三人被邪祟挖去心肺。”

施黛好奇:“這三名死者,也是極陰之人嗎?”

柳如棠搖頭:“不是。”

江白硯:“心因法?”

“不愧是江公子!我們問過鎮厄司裡的薩滿祭司,也說是心因法。”

柳如棠為施黛和沈流霜解釋:“心因法,是殘害旁人、供養己身的邪術。邪修需要先行獻祭兩名極陰之人的心肺,由此打通周身靈脈。完成這一步後,便可吞食普通人的心與血,迅速提升修為。”

為了修煉邪法,居然能殺人剖心,再生生吃掉。

施黛聽得後脊一麻。

難怪在大昭,邪修最不受人待見。

“陣法被設在客棧,要想催動,必須待在陣法裡頭。也就是說,兇手是昨夜在場的人之一。”

柳如棠聳肩:“那傢伙顯然想把客棧中的所有人置於死地,助其修為大增,沒想到,遇上兩個硬茬。”

沈流霜道:“那兩人現在如何?”

“受了傷,沒大礙,”說到這裡, 柳如棠壓低聲音:“保護客棧的兩位, 一個是行走江湖的遊俠,一個是妖——畫中仙。”

畫中仙?

施黛微怔,很快想起這種妖怪的特徵。

與鏡妖一樣,畫中仙無父無母,由天地靈氣所化,誕生於筆墨紙硯。

傳聞畫中仙性情溫婉,揮筆可成幻境,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皆在它一念之間。

總而言之,是一種仙氣飄飄、極為罕見的妖怪。

“你說巧不巧。”

柳如棠驀地哼笑:“這一人一妖,都被目睹過,出現在前兩名死者的家門前。”

白九娘子睜圓雙眼:“什麼?世上有這麼巧的事兒?”

“據我們調查,昨晚身處客棧的人裡,有三個接觸過死者。”

柳如棠豎起一根指頭:“第一個,是遊俠,名為‘韓縱’。”

韓縱用雙劍,出身於沒落的劍術門派。

第二個極陰之人死前,韓縱曾在他家門旁徘徊不定——

韓縱本人聲稱,是因感受到稍縱即逝的妖氣,唯恐出什麼亂子。

“第二個,是畫中仙,名‘虞知畫’。”

柳如棠:“她之所以住進客棧,是因與未婚夫打獵歸來,荒郊野嶺找不到住處。”

虞知畫的未婚夫,名叫衛霄。

兩人情投意合,恩愛有加。在邪祟突襲時,衛霄為救她,身受重傷。

虞知畫曾進過第一名死者的家宅,據她所言,死者家中有一幅古畫,她欲圖買下。

死者家屬承認,確實如此。

施黛在腦子裡捋順思緒:“第三個人呢?”

“是客棧的廚娘。”

柳如棠輕嘆:“廚娘來歷不明,剛到客棧不滿一月,人稱錦娘。她被目擊過,曾在兩名死者的家門附近出現——邪門的是,客棧被邪祟襲擊後,錦娘失蹤了。”

沈流霜:“畏罪潛逃?”

如果計劃沒出現意外,兇手其實很容易逃脫。

只要將客棧裡的所有人統統殺光,再一把火毀屍滅跡,沒人清楚他是誰,更沒人知道發生過什麼。

如今出了紕漏,邪祟被擊退,兇手擔心身份暴露……

趁亂逃跑,並非沒有可能。

“誰知道呢。”

柳如棠:“就目前來看,虞知畫的嫌疑最小。她自始至終留在大堂,協助眾人抵禦邪祟。她的未婚夫衛霄雖有淺薄的靈氣,但很早就身受重傷,不可能操控邪術。”

“韓縱嫌疑不小。他性子古怪,不愛與人往來,所有人抗擊邪祟時,他有很長一段時間待在自己房間。”

最後是失蹤的客棧廚娘。

嫌疑更大。

“說了這麼多,”沈流霜雙手環抱,懶聲道,“案子屬於【踏莎行】,你把我們叫來做什麼?”

柳如棠表情複雜。

白九娘子長嘆口氣:“唉,甭說了。”

“畫中仙有個特殊能力。”

柳如棠道:“她能把自己的記憶畫成畫卷,再製成幻境。”

“也就是說——”

施黛悟了:“虞知畫能利用幻境,重現昨晚客棧裡的一切?”

“嗯。”

柳如棠頷首,苦惱抓了把頭髮:“但是……你們知道吧,我們隊伍裡的人,不適合進幻境。”

幻境之中,所能承載的生靈數量有限,無論人、動物還是妖鬼。

她倒還好,只有一條白九娘子跟在身邊,影響不大。

宋凝煙身為趕屍人,要想發揮實力,身邊的殭屍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