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脂焚椒 作品

第四十九章





可是火器的出現,卻令他們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伴隨著他的話音,一襲玄色勁裝身披黑色狐裘的應長川也自山坳另一頭走了過來。




他身上沾著一股濃濃的火藥味,與龍涎香混在一起,竟無比和諧。









長川並未下馬,僅垂眸看向人群中央的假馬。




幾息後,他再將視線落於江玉珣身上,並眯了眯眼睛問:“愛卿以為除了火器外,攻打折柔還需再做什麼?”




江玉珣不由轉身嚮應長川看去。




聽到天子的話,眾人皆安靜下來努力思考這個問題。




還需要什麼……




想到這裡,江玉珣不由輕輕摸了摸自己手邊的戰馬,再鄭重行禮道:“回稟陛下,臣以為更需提前訓練己方戰馬,儘可能使它脫敏。”




應長川挑眉道:“此話怎講?”




“馬這種動物極其容易受驚,今日實驗前臣已經用布料遮住了馬的耳朵,但它還是露出了焦躁不安的情緒。一場爆炸尚且如此,到了戰場上遇到接二連三的爆炸與重響,馬匹的狀況定然更加糟糕。”




江玉珣的話音一落,周圍人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別說是火器了,如今距離“馬鐙”的誕生還沒有過去多久,這個時代的騎兵尚且稚嫩非常。




此前主要指揮步兵的將軍們,在江玉珣提到這裡之前,都沒有清晰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應長川緩緩點頭,垂眸朝新任命的太僕看去:“韓大人記下了嗎?”




被點到名的太僕連忙起身行禮:“臣記下來了!今日回昭都後,臣定立刻著手研究此事。”




“蒺藜火球”內除了“蒺藜”以外,還有瀝青、乾漆、麻茹等物。




火球炸開後,裡面這些東西就在地上劇烈燃燒了起來。




山坳中間的風雪漸弱,說話間大火終於緩緩地熄滅了。




太僕話音落下後,應長川方才點頭,再次驅馬向著山坳間走去。




江玉珣攏了攏衣領,猶豫了一下也隨他一道向前而去。




……看他表情便知,馴馬脫敏一事,應長川絕對早就已經想到了。




可他卻不主動提起,反點自己來當眾說出。




想到這裡,江玉珣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應長川的行為,看上去好像是在幫自己于軍中立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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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在山坳間折騰了大半日。




等離開這裡回往服麟軍營的時候,已經是當日傍晚。




此時雪下得愈發大。




但應長川並不著急回軍營,而是一邊騎馬慢走,一邊帶眾人仔細查看軍營四周的屯田。




今年的雪下得很大,如厚厚一層棉被覆蓋在田地之上。




瑞雪兆豐年,新屯田地內的小麥,收成定然不會太差。




看到這裡,江玉珣的心情也不禁愉悅了起來。




然而開心不能禦寒。




看著看著,他便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聽到背後的聲響,走在前方的應長川忽然轉身輕輕道:“折柔的風雪要大過昭都許多,愛卿想好要去了嗎?”




江玉珣不由愣了一下。




……應長川突然提起這個,難不成是在




試探自己?()




幾日前,少府把去往折柔的使臣名單送到了御前,其中就有江玉珣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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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應長川只看了一眼未置可否。




江玉珣還以為應長川已經忘記此事,沒有想到他今日竟突然提了起來。




身披灰白色狐裘的年輕尚書立刻回答道:“臣已經想好了,此行非去不可……況且出發折柔也不著急這幾天,等到開春之後,北地也會逐漸溫暖起來的,屆時氣候與昭都便沒什麼兩樣了。”




應長川笑著看向北方,他的視線似乎已在剎那之間穿透厚重的雲霧,看向了遠在千里之外的折柔。




見天子還沒有點頭,江玉珣不由著急道:“陛下不是也在春天去過折柔嗎?應當知道那裡的氣候吧。”




——應長川率兵大勝折柔,就是幾年前的春天發生的事,這一點史書記得清清楚楚。




聞言,應長川不由微揚眉梢,同時漫不經心地說:“折柔春日依舊嚴寒,寒風吹裂皮肉使之與鐵甲粘連在一起也是常有的事情。”




“嘶……”江玉珣的皮膚不由隨著應長川的話幻痛了一瞬。




史書只記載了戰爭何時開始何時結束,並沒有講述這些細節。




應長川一邊緩緩策馬向前,一邊繼續說:“遇到這樣的情況,須用銀刃剜下皮肉才可脫掉鐵甲。直接卸甲,只會撕裂更多皮肉。”




江玉珣:……?




真的有這麼誇張嗎。




江玉珣雖然沒有去過折柔,但是現代的他好歹是看過天氣預報的。




若應長川說的這一切,是發生在冬天的話還好。




可是那場戰爭明明爆發於春季……




想到這裡,江玉珣本能地想要質疑應長川。




但還未開口……他便記起自己上一回大膽質疑應長川夜裡取敵人首級的記載,結果被他舊日部下們狠狠打臉的事。




這種事絕對不能發生第二次!




“這樣啊……”江玉珣喃喃點頭。




若自己沒有記錯的話,大周所處的時代正處於一個小冰河期的末尾,冷一點或許也正常?




況且身為皇帝,應長川沒事騙自己這個做什麼。




他總不可能無聊到這種程度。




聽完應長川所說的話,江玉珣不由沉沉點頭:“軍中將士向來辛苦,絕對不能虧待他們。”




說著說著,他的表情也變得肅穆起來。




下一息,應長川忽然拽了拽韁繩停在了半道。




“陛下?”見狀,江玉珣不由疑惑地轉身嚮應長川看去。




寒風吹過面頰,他下意識眨了眨眼。




應長川停頓片刻,忽然移開視線:“孤說的話,愛卿都信嗎?”




“自然,”江玉珣極其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陛下總不能騙臣這些吧?”




灰白風雪中,那雙眼瞳顯得尤為黑亮,乾淨得不摻任何雜質。




這一眼似乎直接看入應長川的了心底。




話還沒說完,就有一片雪花輕輕落在了濃長如扇的眼睫之上。




寒風自耳邊呼嘯而過。




應長川輕輕地笑了一下,再次輕拽馬韁向前而去。




他的動作與往常沒有任何區別。




但是江玉珣卻不知怎的,從眼前人的身上看出了一分罕見的心虛來……




……奇怪,應長川這一次為什麼不回答“自然”?




看著前方那道玄色的背影。




江玉珣的心間忽然生出一陣不祥的預感。




他忍不住攥緊了手中的韁繩。




等一等,應長川不會真的這麼無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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