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劍吟 作品

第四百九十一章-往日迷夢

  聽得惡漢之言,女娃感覺手中溼滑一片,抬手一看,滿手是血,這才發現孃親周身已不住顫抖,驚呼道:“孃親...你...”

  “閉嘴!”孃親又顯現嚴厲之色,不過此番早已底氣不足,開口也已略帶顫抖,呵斥住懷中女娃不再開口,而後目光掃向圍困幾人的匪賊。

  “你們這幾人,不知死活,若此番放我母子二人離去,或還能保住一命。”孃親冷冷瞧向幾人,冷言開口。

  匪賊幾人相視一眼,而後肆意狂笑,聲傳入林,為首惡漢暫斂笑容惡狠狠道:“事到如今,還如此嘴硬,等下可得讓你瞧瞧,爺幾個手段。”

  口中說著,眼神一瞥,身旁幾人立時會意,當即四散開來,各持兵刃,逼近母子二人。

  眼見無法嚇退幾人,孃親已知今日恐難脫身,稍定心神,終是緩緩蹲下,讓女娃雙足觸地,附耳柔聲道:“孩子,莫怕...等下孃親拖住這幫人,你需牢記,一會不可停留,一直向西南而行,切莫回頭,記住了嗎?”

  女娃聽得此言,立時知曉孃親要做什麼,女娃自小失了父母,直至在怡心苑中,方從孃親身上感受到母愛親情,眼見又要從掌中溜走,帶著哭腔抽泣道:“孩兒不要,我要陪著孃親!”

  孃親目中,亦有不捨,但轉瞬間就已狠下心來,當斷不斷,母子二人皆要亡命此地,柔聲輕言。

  “孩子,你我促膝而談那晚,不是說於孃親你自小無名無姓嗎,孃親今日為你起慕容為姓,嫵兒為名,待會若是西南一行,見有‘仙人’出沒,需保性命之時,便將你姓名如實道出,記住了嗎?還有...世間男子,唯有願為你捨棄性命...方可託付終身,切記!牢記!”

  聽得孃親急言,尚未反應過來的女娃又聽孃親輕喝之聲再起。

  只聽得耳旁響起“走”字,自己瘦小身軀已被一股柔和掌風送出數丈,耳旁兵刃交雜聲頓起,待得跌落林中雪地,女娃忙回首望去,卻只見到孃親身軀被刀劍貫穿之景,而後便是那群惡人叫嚷之聲。

  “那小崽子也見過我的模樣,快快去追!”

  聽清一瞬,女娃再無猶豫,忙抹去面上淚水,起身辨別一番方位,向著母親口中西南方向,狂奔而去,她深知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親情,就此遠去,若想要為孃親報仇,首先便是要保住性命。

  女娃身形本就弱小,在這西隆密林之中左鑽右穿,每每聽得身後追殺之人逼近,便就近一鑽,躲入密林積雪之中。

  身後追尋的惡賊雖武藝高強,但在這西隆山中,拿這女娃也毫無辦法,只得依山林之中腳印緊緊追尋...

  “他孃的,那小崽子跑了?”惡漢幾人追至林中,瞧著四下皚皚,地面足跡早已不見,連聲罵道。

  “我看未必,咱們繼續追,或許能追得到!”惡漢身旁一人湊近開口。

  惡漢正欲應下,卻見身旁同夥已湊近耳旁低言數語,惡漢大喜,微微點頭,隨後幾人身影頓消於此林中。

  聽得腳步聲逐漸遠去,女娃悄悄鑽出地面雪中,稚嫩面龐早已凍得通紅,但依舊低伏雪中,只露出雙目警惕打量著周遭,直至再瞧不見那群惡人身影,正欲爬出積雪之時,卻聽得狂笑傳來。

  隨此聲落,十餘身影從林中樹梢上一躍而下,一隻大手猛然深入女娃藏身積雪之中,一抓一扯,便將女娃從雪中一把拽出。

  “小崽子,還抓不住你?”惡漢面上浮現猙獰之色,笑容中滿是殘忍,就彷彿手中抓著的並非人命,而是一隻待宰羔羊。

  女娃的心隨之下沉,自己的小聰明果然逃不過這群江湖惡賊,但女娃面上並無懼色,只有濃濃恨意:“你們這班惡賊殺我孃親,早晚要將你們刨心挖...”

  “啪——”話音未落,面上便捱了重重一巴掌。

  女娃年紀尚小,又怎能抵擋這江湖惡漢一擊耳光,立時面頰紅腫,唇角裂開傷口,鮮血立時順頰而下,滴與地面皚皚之中。

  “你喚那老鴇兒孃親?哈哈,這樣吧,你罵她一句賤女人,老子便放了你,讓你有機會找老子報仇?如何?”惡漢肆意嘲笑著,彷彿惡虎戲耍著到手獵物一般。

  “哈哈哈哈!”眾賊聽聞惡漢之言,紛紛迸出笑聲,遍撒林中。

  “呸——”女娃被拎著無法動彈,只能啐向惡漢面頰以洩心頭之憤。

  本想要戲耍一番的惡漢,被女娃一口鮮血啐了一臉,立時怒氣上湧,大手一甩,女娃身軀便如斷線木偶飛出,直撞在一旁樹幹之上,方跌落於地。

  女娃哪裡承受得住這般重創,伏於雪中,瞬間口吐鮮血,盡染面前皚皚,但眼神之中不見絲毫懼意,只是定定瞧著那群惡漢。

  不知是被這女娃不懼生死的氣勢所懾,還是她目光中的那份恨意,讓惡漢幾人心中生寒,止住笑聲一瞬,狠辣畢現。

  “既你求死,老子便送你去見你那賤人孃親!”刀光一現,惡漢手持明晃晃的鋼刀緩緩逼近女娃。

  稚嫩眼眸之中仍無懼意,女娃心中只恨自己無法親手為孃親報仇,眼見惡漢已行至身前,高舉手中鋼刀,女娃緊閉雙目,等待了結自己苦命短暫一生。

  惡漢面容漸漸扭曲,手腕發力,一刀便要斬了女娃頭顱。

  鋼刀揮落,鮮血噴湧,遍灑地面...可女娃卻絲毫未傷,掉落地面的,卻是惡漢那持刀的手腕...

  惡漢不敢置信地望著地面雪中,緊握鋼刀的斷手,鑽心之痛頓時傳來,手握斷腕,慘叫痛呼,卻依舊止不住斷腕噴灑而出的鮮血。奇快妏斆

  隨行幾人一時間愣在當場,不由望向伏地等死的女娃,可她小小年紀,又怎能斬了自己大哥的手腕...

  “爾等壞事做盡,倒也罷了,連此等女娃,都不放過,是不是過分了些?”一聲輕柔響起。

  聲雖輕,卻在此林中久久迴盪,不曾散去...

  惡賊們心驚膽寒,紛紛抽刀劍在手,以背相抵,戒備周遭,可探查片刻,也尋不見聲音來自何處,耳中只有惡漢痛苦哀嚎之聲。

  恰有風起,掃起皚皚覆雪,也一併將詭異卷積。

  “什...什麼人,鬼...鬼祟祟,算什麼...好漢!”當中一人,終是忍不住這壓抑氛圍,向林中嚎叫。

  可回應自己的只有風聲,哪還聽得適才輕柔之聲,幾賊更是心驚,再不顧哀嚎的惡漢,紛紛緩步退卻,可行出尚不足十餘步,那索命輕柔再起。

  “好漢?哼...爾等傷了我的門人,想就此離去,是不是太不將我慕容谷放在眼中了!”

  “慕容...慕容谷?”眾賊似不曾聽聞此谷之名,面面相覷。

  反倒是在地面哀嚎打滾之惡漢在聽聞“慕容谷”之名一瞬,如遭雷劈,以至於斷腕之痛都已忘卻,呆呆呢喃。

  “慕...慕容谷,寧走...閻王道,不入...慕容谷...你...你是慕容...那...那賤人是你...”言至最後,惡漢雙目驚恐已遮掩不住,哪裡還顧得上斷腕,強忍疼痛,翻身爬起,就欲逃走。

  呢喃之聲,本就微弱,但“賤人”二字卻被輕柔聲主清晰捕捉,眾賊只見一陣猩紅閃過眼前,頓時迷幻,待眼前再度清晰之時,只望見惡漢已被斬斷雙足,匍匐雪中,慘不忍睹,而那柔聲之主也已然現身。

  桃夭斗篷夢中身,青絲如瀑曉含春,

  縈損柔腸酣嬌目,斜風細雪殺意沉。

  將背後斗篷戴起,柔聲之主輕移步伐,絲毫不聞短足惡漢,緩行至女娃身前,俯下身子,柔聲開口。

  “凡入此地者,都要死,你怕嗎?”

  女娃此時方才瞧清了一切,見惡漢雙足被來人一招斬斷,不由抬眸望去,可天色尚暗,只見寬大兜帽,卻不見其真容。

  又瞥了眼那斷足大漢,忍住背後劇痛,決然開口:“不怕,只求...求仙人,殺了這群賊人為孃親報仇!”

  眼見桃夭斗篷與女娃相談,身後惡漢之中一人,似尋到可乘之機,心中暗忖,與其等死,不如搏命一擊,或有一線生機。

  悄然移步,畢竟幾分,手持長劍,猛然向“他”後心刺去...

  女娃透過斗篷正將一切瞧在眼中,忙驚恐提醒。

  “小...”

  “心”字未出,卻見蹲伏面前的桃夭斗篷之主,身形不動,只伸出白皙手掌,向身後輕拂...

  女娃只見一陣猩紅勁風席捲,那偷襲的賊人並手中長劍,瞬間被斬成兩截,命喪當場。

  收回手掌,桃夭斗篷止住聲出之時,又柔和幾分問女娃道:“她是你孃親?你叫什麼名字?”

  這才想起孃親交代自己之事,面前桃夭斗篷,正如孃親口中“仙人”一般,回過神來,忙開口回道:“我...我叫慕容嫵。”

  “慕容嫵...慕容嫵...”桃夭斗篷之主輕聲自語,喃喃讀了數遍,隨即側目,望向“老鴇”喪命之處,片刻後,方收回目光,向女娃開口。

  “好,就了卻你的心思罷!”

  話音落時,女娃只覺眼前桃夭斗篷的身影,瞬間模糊,只望見眼前之人化作一團猩紅迷霧,席捲向林中惡賊...

  僅是幾息之間,林中賊人皆已死盡,女娃只覺猩紅迷霧刮向自己,大仇已報,再無心思之際,卻見迷霧散盡,桃夭斗篷重現。

  “他...我留給你去了結。”桃夭斗篷說著,斗篷微掀,一柄長劍出現面前雪地之中。

  女娃順桃夭斗篷指尖望去,見地面雪中,三道長長血痕出現,那被斬斷了雙足一臂惡漢,如同喪家之犬,憑著一手,在雪中爬行。

  想起怡心苑,想起眾姐姐,想起孃親,女娃終是咬牙忍痛,爬起身來,用盡全身力氣,從雪中抽出長劍,怎奈年歲太小,加之先前被惡漢所傷,無法舉動長劍,唯有拖行長劍,向那惡漢逼近。

  獵物獵手,不消半晌,已然交換。

  惡漢無法再發出聲來,只喉間仍在低吟著哭腔,單手向前爬行,身後三道血痕已顯數丈之距,可身後女娃,拖劍行來,劍身碰觸覆雪之下石塊發出的響聲,如索命鐘聲灌入耳中。

  可女娃年歲如此之小,莫說殺人,便是殺雞都不曾動過手,趕上惡漢之時,始終定不下殺心。

  “世間人心,便是如此,若今日你狠不下心殺他,將來一日,他必會殺你...”桃夭之主柔聲傳來,不過聲中卻凝冰寒冷冽,比起這冬日林中,更冷幾分。

  女娃聞言,再不猶豫,奮力提起手中長劍,猛然刺下...

  ......

  顧蕭此刻幾已無法再施展絲毫真氣,見慕容嫵仍未醒來,也只能撤指,胸口之傷似已如萬劍戳心,痛入骨髓。

  指尖離開一瞬,正欲查看胸前傷口,卻見身前女子驚坐而起。

  “啊——”慕容嫵妖媚目中,盛滿驚恐圓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