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紀元 作品

第一百四十二章 甜蜜的朝聖


                 桃樂絲踏著黃昏的橙光邁步入房間。

  兩層的小樓紅頂白漆,旋梯一半設在樓外。有著翠綠藤蔓覆蓋頭頂的階梯在雨夜裡依然乾燥,但避免不了有人用溼嗒嗒的腳步在上面走過。也許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也許那只是木頭的花紋……桃樂絲凝視著閃亮木級上黯淡的腳印。若那真的是腳印,它的主人多半是個貴族老爺,或者富貴人家的小姐。就連鞋底都印著朵朵盛開的茉莉。

  只有在威尼華茲的小別墅邊,桃樂絲才能見到那種香氣馥郁的鮮花。她記得玻璃反到花瓣上的光斑,以及花瓶後熊熊燃燒的壁爐。她站在冬日的寒風中,凍得手足麻木。每每頭頂飛過令人著惱的短嘴鴉,這些鳥兒撲翅的聲音喚醒她,也喚醒她內心的渴望。桃樂絲從沒那麼想與那束暖房鮮花調換位置。

  我在灼影之年出生,可我不是領主之女。她想到隔著河岸望見的伯爵的車駕,人們高聲歡呼,樂手同奏華章。她弟弟跑到高牆上張望,險些摔下來砸破腦袋。禮花跟著車輪走,直鋪到小鎮最華麗的別墅。

  公主被騎士環繞,她心安理得的享受他人的忠誠。這些人裡決不會有公主未來的伴侶,桃樂絲心想。他們知道自己守衛的殿下會成為某個王公貴族的妻子,在夜裡為自己的傷口塗抹藥膏嗎?

  她腳下現在是母親貝拉娜的房間,但她很少到那裡去。戴蒙不清楚夜裡的燭光會亮到凌晨,而在原本的石屋的家裡,桃樂絲只要把耳朵貼到牆上,就能聽清磚石後傳來的哀嚎。父親阿普頓脾氣暴躁,貝拉娜卻反應遲鈍,因此活該捱打。

  婦女與婊子的區別在於是否忠於某個男人,而我與“貝爾蒂的諾恩”的區別在於是否有一個身居高位的父親。桃樂絲知道四葉公爵等同於南國的女王,可特蕾西·威金斯的丈夫來自蘭科斯特家族,她一樣是某個人的妻子。

  妻子,這是個甜蜜的詞彙,卻充滿了沉重的負擔。桃樂絲關上門,然後推開窗戶。她知道阿普頓想把她嫁給一個漆匠,而讓戴蒙繼承他的手藝。不過在父親喝醉的時候,他也說過她可以自己選擇新的家庭和未來。除了當修女。

  桃樂絲把一隻腳放在窗臺上,再跳出窗戶。

  撲面而來的是夏夜的晚風,花壇間有點點螢火。她站在一隻水箱的鐵皮蓋上,背靠隱約剝落的白磚牆。嶄新的後院中有一棵高大的蘋果樹,湊近窗口的一根樹枝上掛著一顆在白天未被發現的果實。她伸手把它摘下來,啃得一乾二淨。

  途中有隻鴿子飛過來,被她揮手趕走。鳥兒咕咕叫著掉頭,越過煙囪和綠葉覆蓋的瓦片,落到一間藍灰頂屋子的風向標上。有位工人在那裡修閣樓的窗戶,他回過頭,扔下自己的帽子,衝她幅度誇張地揮手。

  天大的驚喜砸中了她。桃樂絲將果核丟過去,它掉到大街上。修窗戶的人叫做布里奇,是她的親密好友。或許不止是好友。布里奇在威尼華茲工作,她以為他怎麼也要在下星期才能回到篝火鎮來。青年人將身上的掛鎖解開,伸出右手上下揮舞。於是桃樂絲沿著蘋果樹的枝幹爬下樓,貓著腰鑽進一大叢灌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