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千流 作品

第 74 章 Chapter 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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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北郊,一座佔地數千平的私家莊園坐落於北山山腰,正值隆冬時節,滿目山景銀裝素裹,匍匐於莊園腳下,蜿蜒在山林之間的河流清澈見底,彷彿從白雪中穿行而過的綠色玉帶。




午後微風吹過,絲絲飛雪混入其中,柳絮般飄揚。




費清嶼坐在玻璃花房內,神色淡淡,安靜地欣賞著遠處的雪景山色,時不時端起手邊的清茶輕抿一口。不多時,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從外頭傳入。




費清嶼熟悉這陣腳步聲,不必回頭,也知道來者是何許人。




對方悄無聲息,忽然於他身後站定,促狹地伸出雙手,將他的雙眼給遮住。




費清嶼唇畔很輕微地勾了勾,笑容寵溺而縱容,佯嗔道:“多大個人了還總是和哥哥玩這麼幼稚的遊戲。”




“……”費蘭因不滿地嘟了下嘴,兩條纖細的手臂抱住費清嶼的脖子,撒嬌道,“真沒意思。你就不能假裝不知道是我嗎?”




費清嶼拿這個時而穩重大方時而幼稚可愛的妹妹沒辦法,無奈道:“那我下次儘量。”




費蘭因這才綻開滿意的笑。




兄妹二人坐在一起閒聊了會兒,數分鐘後,又一陣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噠噠噠噠,顯得格外倉促匆忙。




管家面上的表情微妙而古怪,快步行至費家二公子與二小姐身側,沉聲道:“二少爺,二小姐,大少爺忽然來了。”




費清嶼眉峰微抬,淡淡地說:“費疑舟?他這會兒不是應該在北美那邊呢,突然來我這兒做什麼。”




“不知道。”管家搖頭,回答道,“大少爺什麼都沒說。”




費清嶼頷首,“知道了,請他過來吧。”




“是。”管家快步離去。




半晌,在管家畢恭畢敬的引領下,大公子步履從容行至玻璃花房之內,身後還跟著同樣西裝革履的何建勤。




人帶到後,管家乖覺地轉身退下。




費清嶼抬眸看向費疑舟,笑容寡淡地開口,道:“大哥,什麼風忽然把您給吹來了?”




費疑舟居高臨下,沒什麼表情地看著費清嶼,並未答話,繼而視線微轉,又落在了一旁的費蘭因臉上。




花房內的氣氛格外微妙怪異。




就在費清嶼眉心的結更深幾l寸,還想出聲問什麼時,出乎他意料的事情發生了——費蘭因溫柔地朝他彎了彎唇,嗓音甜甜地說:“二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大哥是來找我的。”




費清嶼微詫,動了動唇想說什麼,卻被費蘭因含笑打斷。




費蘭因親暱挽住他的胳膊,仰起脖子望他,一雙晶亮的美眸寫滿柔情,柔聲道:“我和大哥有事情要說,把這裡讓給我們,你去書房等我,好不好?”




費清嶼的心思何等靈透,只一剎便察覺到費疑舟此行來者不善。但妹妹話都說到了這份兒上,他再硬待著不走,也不是個辦法,糾結數秒後,費清嶼只得平靜地點了點頭,抬起手,安撫地揉了揉費蘭




因的長髮。




隨後,他側頭看向費疑舟,正色道:“大哥,蘭因是我的親妹妹,如果她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一切責任,由我這個做兄長的來承擔,你不要怪她。”




費疑舟靜默兩秒,平靜地略微點頭,說:“我只是想和蘭因單獨聊一聊,你不用緊張。”




費清嶼最後又深深看了費蘭因一眼,而後便轉身離去。




費疑舟又微啟薄唇,吩咐何建勤道:“你也出去吧。”




何生頷首,到玻璃花房外等候。




偌大的空間內只剩下費疑舟和費蘭因兩兄妹。




費蘭因精緻秀美的面容沒有絲毫的波瀾與起伏。她緩步走到白色貴妃椅前,彎腰落座,不遠處的小爐上煮著熱茶,水泡子咕嚕嚕地冒,熱氣翻湧,她慢條斯理取出兩個乾淨的小茶杯擺在桌上,沖泡熱茶,眼也不抬地說:“大哥,坐。”




費疑舟依言坐下來,看著眼前妹妹溫和無害的面容,他冷峻眉眼間的神色頗為複雜。




一杯熱茶添好,費蘭因將茶杯遞到了費疑舟手上,語氣稀鬆平常,含笑問:“從昨天開始我就聯繫不上盧峻了。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被你抓到了吧?”




費疑舟沒說話。




費蘭因便兀自極輕地嘆了口氣,感慨著吐槽:“居然好意思跟我說,自己是一流殺手,身手和反偵察能力都一等一,又是個吹牛不打草稿的。”




費疑舟看她的目光滲出幾l絲痛心,沉聲問:“為什麼。”




費蘭因鼓起腮幫子呼了呼氣,將滾燙的熱茶吹涼些許,送至唇畔淺啄。片刻,她忽然輕輕地笑出幾l聲,終於側過頭來看向費疑舟,道:“大哥,我知道你現在一定覺得很奇怪,很想不通,為什麼從來溫良無害的妹妹,會對你的女人做出這麼可怕的事。”




說到這裡,費蘭因稍微停頓了下,神秘兮兮湊近他幾l分,柔聲道:“其實你不用感到驚訝。”




“因為我讓人綁架殷酥酥,包括後續的豔|照醜聞,其實都不是針對殷酥酥本人。”費蘭因盯著費疑舟,忽地嗓音一沉,一字一頓道,“我的目標一直是你。”




費疑舟冷眼瞧著她,短短數秒,已經猜到她的心思。




費疑舟:“你知道我有嚴重的心理疾病,所以想利用殷酥酥的事刺激我?”




費蘭因譏諷地彎唇,“費疑舟,你確實很聰明。沒錯,我就是想刺激你,讓你最深愛的女人前途盡毀,讓你痛不欲生,最好能徹底失去理智變成一個瘋子,再也不能執掌費氏。”




費疑舟:“你想從我手裡奪走繼承權?”




“我自己的斤兩我自己清楚。”費蘭因濃密的眼睫低垂下去,沒什麼語氣地說,“我做這一切,只是為了清嶼。”




“從小到大,清嶼沒有任何一點比你差。”她語氣淡漠而冷沉,“可就是因為你是長子,你是爸媽的親生兒子,所以你就能擁有繼承權成為話事人,這公平嗎?”




“如果我們的父母不是意外早逝,我和哥哥、琮霽就不會寄人籬下,哥哥




也不會永遠被你的光芒籠罩、掩蓋,成為你背後的一個影子。()”




費清嶼沒有哪一點比不上你,你如今擁有的一切,都只是因為你長子的身份而已。?()_[(()”費蘭因猛地抬起眼簾,死死看向費疑舟,“所以我要毀掉你,我要讓你消失,我要讓我的哥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話音落地,偌大的玻璃花房陷入了一陣死靜。




良久,費疑舟閉上眼睛沉沉地嘆出一口氣,啞聲道:“蘭因,這些年來,我父母將你視若己出,我也一直把你當做親妹妹。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視若己出?親妹妹?”費蘭因輕蔑地低笑出聲,“如果真的視若己出,以清嶼的才能,你爸媽怎麼會把他放在東京!他明明可以留在國內,也可以去歐洲去北美,為什麼偏偏只是一個東京分部!他們從來就是偏心的!”




費疑舟寒聲道:“東京分部那邊原本就是二叔的心血,最初讓你和清嶼都去東京,是爺爺的意思,與爸媽無關。”




費蘭因冷嗤:“爺爺偏心你父母,你父母偏心你,明明大家骨子裡流的都是一樣的血,你們卻這麼自私。”




她偏執極端,認定的事便無法再轉換改變,費疑舟沒有再與之爭論,只是淡淡地問:“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費蘭因冷漠地垂著眸。




費疑舟:“你派人綁架了殷酥酥,又把她毫髮無損地放回去,甚至連那些豔|照都是經過後期合成的。為什麼?”




“……”費蘭因抬手輕拂了下眼睛,冷淡道,“原本,我是準備讓盧峻給她拍了照片髮網上去,可最後關頭,我又不想這麼幹了。當我良知未泯吧。原本這就是針對你的計劃,她一個女孩子,真被拍了那些照片,這輩子就算毀了。”




費疑舟微頷首,冷漠地續道,“盧峻已經把你僱兇傷人和僱兇綁架的所有情況,都跟警方交代了。警察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你好自為之。”




撂下這句話後,費疑舟邁開長腿,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費蘭因坐在貴妃椅上優雅地喝著茶,待腳步聲徹底遠離消失後,她立刻咬緊牙關,一把將茶壺連同火爐齊齊掀翻在地。




僵坐須臾後,費蘭因眸光微跳,像是察覺到什麼,猛地回過頭去。




玻璃花房之外,費清嶼矗立在冰冷的雪風中,深邃的眼眸隱隱赤紅,注視著她,滿目痛心,不知已經來了多久。




“……”看見哥哥的剎那,費蘭因面上終於湧現出了難得的慌亂與惶恐。她手足無措地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