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97 章
馮樂真看了眼糊著厚紙的窗子:“外頭起風了。”
“嗯,也下雪了。”聞歌隨口一答。
馮樂真點了點頭:“這邊的氣候就是如此無常,倒春寒是常有的事。”
“這時候的京都都快換夏衫了。”大約是氣氛還算融洽,聞歌接了一句。
馮樂真笑笑:“是啊,京都都要換夏衫了。”
沒有地龍保溫,盆裡的水很快就冷了,馮樂真擦了擦腳便趕緊鑽進被窩。這被窩是按她的要求收拾的,三張市面上最厚實的被子,曬過之後又軟又暖和,躺在裡頭不知有多舒服。
見她享受地眯起眼睛,聞歌面無表情地端著盆子就走。
“別忘了把門關緊。”馮樂真還不忘提醒。
聞歌給出的回答,是哐噹一聲將門關上。
服侍完長公主殿下,聞歌便回到了自己的偏房,他的屋子在北邊,明顯比馮樂真那邊更冷,等他躺進被窩後,才知道馮樂真為何說被子太薄——
被子其實算厚的,但前提是有地龍可用,沒了地龍,在月城和營關這種苦寒之地,這樣的被子顯然是聚不住熱氣的。
早知如此,今天去集市的時候就多買兩床了。聞歌翻個身,本打
算先湊合一晚,直到被子裡越來越冷,他的手腳也開始冷到發疼,才意識到在這種地方,一旦降溫便不是湊合就能解決的事。
現在離天亮還有兩三個時辰,若再這樣躺下去,只怕不到天亮他就凍死了。
聞歌搓了搓冷硬的手,思索片刻後從床上下來,徑直朝門口走去。
門打開,大風大雪瞬間灌了進來,將他本就不多的體溫又捲走一部分。聞歌冷得手指都彎不動了,好半天才勉強把門關上,正準備往廚房走,主寢便傳出了馮樂真的聲音:“小鈴鐺?”
“幹什麼。”聞歌無視這個奇怪的名字。
“進來。”她只說了兩個字。
聞歌以為她又要自己幹活兒,便直接推門進去了:“叫我做甚?”
“趕緊把門關上,還嫌不夠冷嗎?”不大的床上,馮樂真只露著一個腦袋。
聞歌無言一瞬,扭頭將門關緊了。
“叫我幹什麼?”聞歌又問一遍。
馮樂真掃了他一眼:“本宮還想問你,大半夜不睡覺跑出去做什麼?”
“燒水,沐浴。”聞歌直言。
馮樂真一頓,笑了:“你是想用熱水暖身?”
“不行?”聞歌反問。
馮樂真勾唇:“行,怎麼不行,不過……你要是手指頭掉了,可別怪本宮沒提醒你。”
聞歌漸漸蹙起眉頭:“什麼意思?”
“還能什麼意思,你來營關也有些時日了,難道不知太冷的時候碰熱水會讓四肢壞死?”馮樂真反問。
聞歌是來了許多日了,但這段時間休息的地方一直燒著地龍,出去也會注意保暖,所以一直沒出什麼事,像這種冷的時候不能碰熱水的事,確實是第一次知曉。
此刻聽到馮樂真的話,他沉默了。
馮樂真見他已經冷得唇色發青,總算放緩了神色:“過來。”
聞歌一頓,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再不來,本宮可要反悔了。”馮樂真睏倦地打個哈欠。
聞歌當即朝她走去,脫了鞋便鑽進了被窩。
被窩裡本來就沒什麼熱氣,被他這麼一掀一躺,更是涼了大半,馮樂真嫌棄地往旁邊又挪了挪,警告他別挨著自己。
“別的事都好商量,但你若拿你冰冰涼的身子碰到本宮,本宮可是要發火的。”馮樂真警告。
雖然身子一時半會兒暖不過來,但帶著熱氣的被子還是讓聞歌好受不少,聽到馮樂真嫌棄的言語,他面色平靜:“既然如此嫌棄,為何還要幫我?”
“因為你若是凍死了,還有誰能服侍本宮?”馮樂真睡意襲來,聲音都含糊了,“更何況本宮欠你的情,自然不能見死不救。”
“你何時欠我的情了?”聞歌不解。
馮樂真卻已經睡了過去。
長夜漫漫,被窩裡漸漸回溫,聞歌靜躺許久,終於還是睡了過去。從將馮樂真帶出營關到現在,他已經好幾日沒有睡過一個踏實覺了,如今躺在自
己一早就準備好的宅子裡,身上的寒意褪去,手腳也暖和起來,多日來的疲憊便一瞬爆發了。
他睡得極沉,馮樂真卻是半夢半醒,迷迷糊糊間又夢見了前世。
自從離開京都,她便鮮少再做有關前世的夢了,這次不知是不是聞歌在旁邊,她竟夢見了前世她剛到冷宮時的事。
那時的天也好冷,她又總是跪坐在大殿裡的蒲團上,一坐便是一整日,雙膝漸漸的都凍傷了。也不知從何時起,蒲團上多了一個棉墊,再之後又多了一盆炭火,又不知何時,她面前的桌案上,擺了一盆黃燦燦的金桔。
冷宮裡的時間真的太長了,長到叫人時不時忘卻今夕何夕,可自從多了這些東西,她的日子好似沒那麼難熬了,她也略微活過來一些,開始觀察那個平日負責給自己送飯,偶爾會在殿外值守的人。
“本宮從前,沒在宮裡見過你。”她說。
少年看她一眼,平靜地將食盒裡的餐食一一擺上桌:“殿下金尊玉貴,不認識卑職也是正常。”
“凡是宮裡人,本宮都該認識,本宮不認識你,說明你並非宮裡人,亦或是……”
“殿下,該用膳了。”他打斷她的話。
馮樂真盯著他看了許久,問:“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不語,只是將筷子遞給她。
他動作之間,腰上的鈴鐺叮噹作響,給死氣沉沉的宮殿帶來一絲新鮮。她沒來由的心情極好,接過筷子淺笑道:“既然你不肯說,那本宮就叫你小鈴鐺吧。”
小鈴鐺。
小鈴鐺。
“我不叫小鈴鐺。”
“那你叫什麼?”
“……聞歌。”
馮樂真睡夢中翻了個身,本能地抱上身側熱氣的來源。
聞歌便是這樣突然疼醒的,睜開眼睛時還以為有刺客暗殺他,下意識攥住了來人的手腕,結果還未用力,便感覺到不對——
哪有什麼刺客,明明就是某個人睡覺不老實,突然碰到了他的傷口。
天還沒亮,屋外仍是寒風呼嘯,被窩裡卻是熱氣騰騰。黑暗中,聞歌蹙著眉頭將馮樂真的手撥到一旁,下一瞬卻又被她抱住。
溫軟的身子倏然貼緊他,起伏的山川便這樣印在他身上,聞歌驀地後背一緊,整個人都僵住了。罪魁禍首還渾然不知,一隻手在他身上胡亂摸了幾把後,便伸進了他的衣領裡。
聞歌總算回過神來,又一次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鈴鐺。”她含糊地喚了一聲,又睡熟了。
聞歌僵硬地躺著,不知過了多久才勉強睡去。
再次醒來時,床上就只剩他一人了。聞歌下意識就要起身,察覺到身子的異常後微微一愣,眉頭便皺了起來。
“都這個時辰了,還不起?”馮樂真從外頭進來時,手裡還拿著半根蘿蔔。
聞歌一對上她的視線,表情愈發不自然:“拿著蘿蔔做什麼?”
“這得問你了?”馮樂真冷笑一聲,“
只買了這些東西,又不給本宮做熟,本宮餓得厲害,只能吃生的。”()
說罷,還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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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動作優雅,但堂堂長公主殿下拿著半根蘿蔔吃,畫面著實叫人無語凝噎。聞歌這一路都在伺候她,此刻看到她這樣吃東西,竟然生出一分愧怍:“……別吃了,我去給你做飯。”
“嗯,趕緊。”馮樂真吩咐。
聞歌卻坐在床上不動。
“還不去?”馮樂真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