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

 “真是可憐呀,不過我們這些武將沙場拼殺,一年到頭也沒幾個音信,哪天說不準死了連屍首都收斂不著,也怪不得人家小娘子。”

 有人不屑,“哼,齊大哥那麼好的男人,錯過了是那小娘子的損失。”

 說著說著,最後又落到魏成淮身上,“魏將軍,你可得小心著點,免得一仗打完,回去一看,好好的心上人已變作他人婦。”

 哪知道魏成淮搖頭道:“她不會,我信她。”

 此言一出,一群混慣疆場的人又鬨笑起來。

 也有人寬慰道:“誒,大丈夫何患無妻!嫁便嫁了,能有什麼,大不了再娶一個,世上美嬌娘可多的是呢!”

 結果魏成淮不為所動,他大手握住香囊,眸光堅定,“我只娶她。”

 “哈哈哈,沒想到魏將軍還是個痴情種。”

 月光正盛,在黑夜裡孑立而行,底下的痴情郎始終堅信心上人,在寒風中立誓,天地傾聽,袍澤為證。

 唯獨他的心上人不在。

 還好有她送的香囊作伴,那是彼時魏成淮在建康城躊躇滿志,正隨大軍出行時,越過一眾少年將軍所搶到的。

 亦是她所送的頭一份禮。

 其實方才有位武將說的對,世上美嬌娘何其多。可崔舒若只有一個。

 她見過他鮮衣怒馬少年時,見過他在沙場英姿勃發殺敵時,見過他屈居浮華靡樂不安憂慮時,更見過他喪父兵敗,孝服素衣扶靈柩跪拜百姓時。

 世上任何人,都不是崔舒若。

 但這樣清閒的時候並不多,隨著圓月推移,夜色濃郁,慢慢的人就散了,徒留燒成炭的木柴燃著最後一縷白煙,消散在晨光中。

 等著這些武將們的,是望不見盡頭的又一輪拼殺,不知死生。

 而遠在幷州的崔舒若再一次聽見魏成淮的消息,卻是他違反軍紀,擅自出兵的消息。

 這就不得不提齊王扶持小皇子登基後,勢力逐漸穩固,他開始打著收復北地的名義,驅逐胡人。當然,真正的原因其實只是時機已到,齊王準備將四分五裂的胡人地盤搶來。

 畢竟魏成淮過去率著幽州軍消磨了大部分胡人的實力,曾經在中原大地耀武揚威的胡人部族,早已是苟延殘喘,不堪一擊。

 又因為魏成淮曾經的威勢,胡人對他幾乎是聞之色變,一路來打下不少地盤,勢如破竹,十分順暢。

 漸漸地,不論是衝殺在前的魏成淮,還是率領大軍的趙巍衡,在北地都名聲大噪,漸得民心。

 齊王有時出府,聽見孩童吟唱的童謠大多是誇讚趙巍衡英明的。

 若是從前,或許齊王還不會多心,可勢力漸大,早不似過往初初起兵時的艱難,人心也就漸漸變了。

 在齊王的軍隊準備和北地為數不多的胡人政權,西燕打仗時,齊王一反常態,將趙仲平也塞進軍營裡,美曰其名監軍督戰。可誰都清楚,那是分權去的,來日論功行賞,也能分薄些趙巍衡的功勞,是齊王的制衡之道。

 對此,趙巍衡倒是沒什麼反應,阿耶如何安排,他便如何聽。

 趙仲平既然是監軍,自然要做點什麼,但一個從來不插手軍營事務的文人世子,怎能妥帖的和武將們打交道呢?自然是怨聲載道。

 但真要說多麼壞,那自然是沒有的,趙仲平也不願意得罪武將們啊。

 到最後勉強能和睦共處。

 直到打得西燕節節敗退,最後西燕開國皇帝呼延凌親征,那是能媲美趙巍衡跟魏成淮的北地三大名將之一,雖說年近四十,可也算正當盛年,不和他打上一仗,那真是有虛此生。

 故而當打起來時,是趙巍衡主動率領三千將士追擊呼延凌。路上他便發覺不對,連連派傳令兵回大帳請援兵,可惜都沒得到回應。

 最後是被圍的趙巍衡另闢蹊徑,命好不容易闖出重圍的傳令兵去尋魏成淮,魏成淮不惜當眾與趙仲平起爭執,違逆軍法強行帶兵救人。

 這才及時救下人。

 此事傳回幷州後,當真成了燙手山芋。

 雖說魏成淮違抗軍令,可追根究底是世子趙仲平的錯,還牽扯到了趙巍衡,如何拿捏其中的分寸,還得看齊王。

 所有人都眼巴巴瞧著。

 崔舒若知道此事時,也忍不住心中一緊。

 但隨後便略放寬心,因為她十分清楚,魏成淮雖違抗軍令,但齊王絕不會殺他,否則幽州不穩,半途投靠的將領們也會跟著寒心。

 也許會有些皮肉之苦,可說到底魏成淮是受齊王家事連累,大抵會給些“甜棗”,不必擔心。

 反倒是如何懲戒趙仲平,如何安撫趙巍衡,其中的度相當重要,也昭示著齊王的心意。如今趙巍衡不但軍中勢力甚大,甚至也十分得民心,齊王會不會動換世子的心呢?還是繼續猜忌?

 但任誰也沒想到,齊王他……

 賜婚了。

 令公主嫁予趙巍衡做平妻,並且封了郡王爵位,而趙仲平被急召回幷州,如何懲處怕還要等回來以後才能清楚。

 至於有關魏成淮的懲罰,和崔舒若預料的差不多,軍棍四十,賜下食邑三千戶。和後者比,區區皮肉之苦當真算不得什麼。

 齊王賜下的可是能惠澤子孫萬代的食邑,莫說四十軍棍,便是八十、一百,怕也有人搶著要挨。

 如此一來,半途投靠的舊將們安心了。

 倒是齊王對於趙巍衡的態度,委實令人不解。人人都清楚,這位晉室的公主,不出意外是要嫁給齊王來日的繼承人的,等到將來,前後朝血脈相承,能免去許多麻煩。

 可他要真有廢立世子的念頭,又為何遲遲不對世子懲處呢?

 不提眾人心中翻轉的心思,倒是被迫灰溜溜回幷州的世子趙仲平,真是恨的咬牙切齒。人人都說是他故意加害趙巍衡才偷偷解決了傳令兵們,只有他自己清楚,壓根沒有這回事。

 他從來沒有收過任何求援的傳信令箭!

 即便他再蠢,也不會明目張膽做這種事。

 趙仲平思來想去,此事最大的獲益者只有趙巍衡,極有可能是趙巍衡和魏成淮合謀演的一齣戲。

 思及此,他便咬牙切齒,恨上了趙巍衡跟魏成淮。

 “若我此番尚有翻身餘地,定要叫你們償還今日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