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活著,但未必能活長久。

 崔舒若斟酌了一下措辭,沉默了一會兒,在她的沉默中,雁容的臉也一點點變白。

 “你姐姐在北地的越城。”

 聽到崔舒若的話,馬車內的婢女不由得同情地看向雁容,越城據說也被胡人攻陷了,傳聞中胡人殘暴,茹毛飲血,還酷愛屠城。

 聽聞奉河縣的縣丞是個硬骨頭,正逢縣令任上過世,胡人又大舉進攻,他寧死不降,帶著全縣子民死死抵抗,到了後來,老弱婦孺都上了城牆,縣丞的幼子活活餓死,這樣撐了足足三月。

 可他不知道,聖上早已逃到建康定都,不管他和奉河的百姓如何苦撐也等不到援軍。

 城破後,為了震懾各州郡縣,奉河縣雞犬不留,變作墳塋。

 不僅如此,嘉陽郡太守聽聞奉河縣慘劇後,連夜獻城,結果胡人進城後,先是姦淫擄掠,後又搜刮錢財,滿城抓年輕女子,再後來……

 嘉陽郡也成了座空城。

 當著雁容慘白的面容,崔舒若皺著眉,握住她的手,“你阿姐還活著。”

 雁容臉上的神情這才好了些。

 等到雁容下去後,其他婢女默默接替過了她的活。她阿姐遠在他鄉,她們做不了什麼,至少給她能夠傷心的機會。

 雁容是不敢在崔舒若面前哭的,不管崔舒若對她多好,可她謹記自己的本分。

 而在發現行雪鸚哥她們的好意之後,雁容情緒不停醞釀,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外面來的,會的也不比行雪她們這些家生子多,除了自卑之外,多少還有些說不出的隔閡。

 但看著她們搶著幫自己幹活,又不著痕跡的寬慰自己,她陡然覺得之前是不是自己太過於心胸狹窄,她們其實並沒有瞧不起過自己。

 等到晚上,鸚哥笑盈盈的說自己骨頭僵要活動活動筋骨,直接替雁容幫崔舒若用薰香烘衣裳時,雁容再也剋制不住情緒,一把摟過鸚哥,痛哭起來。

 而從崔舒若的馬車裡出來,準備歇歇吃點心的行雪剛進來就看見這場面,多少猜到了點。

 她上前擁住雁容,輕柔的順了順雁容的背,安慰道:“二娘子不是說了嗎,你阿姐還活著,只要人還活著,就比什麼都強。他日若是要用錢贖身,我們姐妹也可以幫著湊一湊。

 快別哭了,叫娘子瞧見你眼睛通紅,像什麼樣子?咱們都是做奴婢的,盡心伺候主子,互相幫襯著些,來日也能有個好前程。”

 雁容擦了擦淚,通紅著眼睛道:“姐姐說的是,我一定好好伺候二娘子,若非二娘子,我也不能知道阿姐的下落。這下好了,來日總能遇上的。”

 想通了這些,雁容和鸚哥一下子破涕為笑,幾個婢女在秋日的寒夜裡互相寬慰,聊以慰藉。

 在看書的崔舒若也突然聽到系統傳來的提醒。

 【叮,忠心值+10】

 【恭喜親親,嶽雁容對您的忠心值為85點,已到了生死相隨的地步!】

 崔舒若也不知為何會突然多了忠心值,若是為了幫她算出她阿姐所在,怎麼會過了這麼久才加上。

 想起自己所瞧見的場景,崔舒若嘆了口氣,昏黃的燭火下,她的面容明明滅滅,帶著一縷沉思。她暗自想到,還好有趙巍衡,他將來會和一眾武將文才,共同收復失地,驅逐胡虜。

 不管多苦,只要活著,總能等到盛世的那一天。

 路上的日子總是過得那麼慢,馬車蓋上四角下垂的穗子晃晃悠悠,也不知過了幾日。後來又換成了水路,齊國公府的船極大,崔舒若又住在有窗的艙房,無聊時開起窗戶,靠在臨窗的美人榻上,藉著天光看書,不時朝外一瞧一望,碧波盪漾,秀水藍天,江風徐徐吹來,人也愜意了不少。

 完全不似走陸路,現在的陸路可沒有水泥,即便官道上也只是將土地壘平,馬車過去不至於太顛簸,但要是一開窗,風沙拂面,不用一時就能滿嘴黃沙。故而馬車裡不通風,只能靠香薰球,可悶久了叫人頭暈。

 怪到古人說車馬勞頓,頗有道理。

 原本走水路的日子還算平淡無波,但今日船上突然騷亂。

 崔舒若命鸚哥出去打聽打聽,結果鸚哥回來的時候,也是一臉新奇。

 她一邊幫崔舒若上茶點心,一邊稀奇的說,“不知怎的,前頭有條大船呢,嗯,也不動,就停在江面上,好似也沒瞧著人,真是奇怪。船工們也都說沒見過這情形,不過兩船離得還有些遠,等過會兒近前些或許就能瞧清楚了。”

 崔舒若聽了也不解,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不對。

 她想了想,讓鸚哥問自己船上發生了什麼。

 系統還是照常出現了三個選項。

 可崔舒若看見每個回答上消耗的功德值,就知道事情恐怕不對勁了。

 為什麼光是簡易版回答就要足足五十點功德值,如若不是牽扯過大,只怕不會如此。

 她頓時坐直,耗費兩百功德值選了最詳細的尊享版答案。幸好她獻上織布機,又推動竇夫人建下繡坊,收留了許多的女工,若無意外,基本上每日都能有固定五六十的功德值。否則的話,恐怕她現在也不會選的這麼幹脆。

 然而,當崔舒若看清緣由之後,面色一變。

 她顧不得許多,穿上繡鞋匆匆朝甲板上去。兩船已隔得很近了,近到能叫人看清船上的屍首。

 齊國公正站在甲板上做眾人的主心骨,他下令架起木板,讓護衛過去一看究竟。

 崔舒若急匆匆的大喊,還未到便伸手想攔,“阿耶,等等,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