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宋南星到處找了一下,卻並沒有找到布偶兔子。

他想著布偶兔子並不是普通的玩偶,說不定有什麼事情暫時離開了,很快就會回來。但即便這麼安慰自己,他看著空蕩蕩的沙發,心裡還是彷彿還是少了什麼東西。

布偶兔子從被他撿回來後,就一直好好地待在家裡,再沒有離開過。

宋南星有些神思不屬地給自己做了午飯,吃了午飯後他看一眼沙發,仍舊是空蕩蕩的,布偶兔子並沒有忽然出現在沙發上。

他有些愣愣地看著沙發,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被送回家裡時,也是忽然發現一隻陪著自己的布偶兔子不見了。那時他把整個家都翻了一遍,也沒有找到。

“說不定只是貪玩忘記了回家時間。”宋南星努力安慰自己。

想著說不定在他沒注意的時候,布偶兔子就自己回來了。

他說服自己暫時轉移了注意力,抱著電腦回了臥室,隨便找了部劇看打發時間。

但劇裡講了什麼他一點都沒看進去,眼睛總是不自覺地往右下角的時間瞟。

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假裝倒水路過客廳三四次,白色粉裙子的布偶兔子始終沒有出現在沙發上。

一整天宋南星有點提不起精神。

晚飯時候,沈渡見他碗裡的飯都沒怎麼動,奇怪道:“今天的菜不合胃口?”

宋南星搖搖頭說沒有,但他臉上表情分明不是這麼說的。

“是遇見什麼事情了嗎?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跟我說說,或許我能幫得上忙。”沈渡專注凝視他,表情溫柔耐心,莫名讓人有種想傾訴的可靠感。

宋南星放下筷子,垂著頭蔫蔫地說:“我很喜歡的布偶兔子不見了。”

“明明昨天晚上的時候它還在沙發上。”

他沒辦法告訴沈渡那是一隻神奇的布偶兔子,和其他的玩.偶不一樣。它曾經離開家很多年,但後來它又自己回來了。

他只能垂著眼睛輕聲說:“它對我很重要。”

沈渡目光不動聲色轉向木偶和小章魚,最後又轉回來溫柔地凝視著宋南星,輕聲說:“也許它只是遇見了些小問題,把自己藏起來了。”

宋南星有些詫異地看他,幾乎要以為沈渡也知道什麼了。

但沈渡對上他的目光,微微笑著解釋道:“童話故事裡不都是這麼說的嗎?不見很久的玩.偶在會某個時間忽然回到你身邊,或許它們只是貪玩跑出去了,也或許它們只是想跟你玩個捉迷藏,等你找到它。要是發現你一直找不到它,說不定就忍不住自己出來了。”

宋南星若有所思,喃喃說:“你說得也有道理。”

他站起身來看向沈渡,表情有些歉意:“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做個大掃除。”

沈渡非常善解人意地跟著起身,說:“那我就先回去了,如果需要幫忙的話可以隨時叫我。”

宋南星點點頭,等沈渡離開之後,他就開始翻箱倒櫃地翻找起來。

沈渡說的話啟發了他,或許布偶兔子只是藏在哪裡了。

就在這時,小章魚忽然從魚缸裡飄出來,它用腕足卷著宋南星的手腕,拉著他走到次臥前,整個身體都趴在了次臥的門把手上。

宋南星一愣,隱約意識到了什麼:“你是不是知道布偶兔子藏在了哪裡?”

小章魚的八條腕足扭來扭去,其中一條彎曲起來,“篤篤篤”地敲門。

宋南星打開次臥門。

次臥其實是原本的主臥,一直閒置就被當做了雜物間。

他後來重新裝修房子時也沒有動過這間房間,想著萬一媽媽回來了,看見這間房間會覺得熟悉一些,而他自己平時也很少進這間房間。

房間裡陳設很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個到頂的大衣櫃,以及一張桌子。

窗簾拉著,光線有些昏暗。

宋南星打開窗簾,外面的光透進來,讓昏暗的房間看起來敞亮了一些。

宋南星走到衣櫃前,手掌按在櫃門上,緩慢地將櫃門拉開。

失蹤了大半天的布偶兔子果然在衣櫃角落,只是它的模樣看起來十分狼狽,粉色的裙子破破爛爛,耳朵斷了一截,身上也莫名其妙多出很多破洞,棉花從破洞裡鑽出來,被拉開櫃門的氣流帶的四處飛舞。

但宋南星還是狠狠鬆了一口氣。

它沒有離開,只是躲了起來。

他彎腰把布偶兔子抱出來,小心摸了摸它的耳朵:“是在外面打架了嗎?”

布偶兔子沒有吱聲,只是悄悄把頭埋進他的懷裡,又瞪了多管閒事的小章魚一眼。

宋南星抱著布偶兔子回到客廳,找出針線盒來給它縫補。

之前只是一隻耳朵,還算好處理。這次需要縫補的地方實在太多,宋南星對自己糟糕的縫補技術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從網上找了視頻教程,一邊看視頻,一邊笨拙地穿針引線縫縫補補。

雖然走線還是有些醜,但比起第一次還是進步了許多,布偶兔子身上漏棉花的幾個破洞好歹是補上了。

只是被抓成碎布條的粉裙子和短了一截的耳朵實在沒有辦法了。

宋南星摸摸了它,柔聲哄道:“等玩.偶店開門了,再去給你買新的裙子。”

或許景嬈還能幫忙把缺掉的耳朵補上。

聽見他提起玩偶店,布偶兔子的紅眼睛流露出一絲難過。

宋南星見它始終沒有回應,微微嘆了一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聲問道:“是有人欺負你了嗎?”

他不知道布偶兔子會不會說話,但還是有些期待能得到回應。

可是布偶兔子沒有動,也沒有開口。就像一隻最普通的布偶兔子那樣躺在他的腿上。

宋南星沒得到回應,只能將它放回了沙發上。

布偶兔子看著他的背影,悄悄癟了下嘴。

不可以連累星星。

*

布偶兔子還是不放心景嬈,雖然景嬈再三叮囑它不許

再回六樓,但到了晚上,它還是不死心地去了六樓。

輕手輕腳從沙發上跳下來,布偶兔子小心翼翼地開門出去。

它的全部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要去六樓上面,並沒有注意到小章魚靜悄悄地跟在了它後面。

而在它們都出門之後,木偶從架子上跳下來,敲響了宋南星的臥室門。

並沒有睡下的宋南星立刻打開了門,他身上穿著t恤長褲,顯然是早有準備。

——白天的時候他就悄悄地叮囑了木偶,要是看見布偶兔子出門,就來告訴他。

“謝謝。”他將木偶抱在懷中,打開門悄無聲息跟了上去。

發現布偶兔子停在601門口時,宋南星有些驚訝。

布偶兔子怎麼會來找景嬈?

他屏息凝神,沒有立即現身。

布偶兔子垂著耳朵,在601門口轉來轉去,看起來有些焦急猶豫。

因為有前車之鑑,它沒敢靠門太近,只是在離著門遠遠的地方聳動鼻頭,嗅聞景嬈的氣味。

景嬈的氣味比昨天淡了很多。

門後面傳來的血腥味好像也更重了。

它苦惱地在原地轉圈,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它打不過那些怪物,沒辦法把景嬈救出來。

意識到這一點的布偶兔子又沮喪又難過,耳朵沒精打采地垂著,它呆呆地看了601的大門一會兒,猶猶豫豫地轉身往回走。

結果就跟抱著木偶的宋南星撞了個正著。

它呆了下,一瞬間紅眼睛嚇得都瞪大了。腦袋左轉右轉,像是想要找地方把自己藏起來,但樓梯口顯然沒有合適藏身的地方,它最後只能呆呆地站著,低下頭心虛又懊惱,像個做錯了事情被家長抓到的小孩子。

宋南星心口痠軟,他把木偶放下來,蹲在木偶兔子面前,輕聲問它:“你認識景嬈?她好像最近兩天都沒有開店。”

布偶兔子抬起頭看他一眼,緩緩地搖頭。

兩隻短短的爪子卻心虛地握在一起。

它不想騙星星的,但裡面好多怪物,好危險。

可惜它的小動作實在太過明顯,宋南星想裝看不見都不行,只得將它抱起來,往601門口走:“你找她有什麼事嗎?”

布偶兔子一見他靠近601頓時著急起來,短短的爪子抓住他的胳膊不停搖頭,最後急得出聲說:“星星不可以去,危險。”

宋南星一下子定住,表情有些怔忪。

星星,星星。

記憶好像也有人這麼一直叫他,帶著濃濃的親近和依賴。

是誰呢?

他晃了晃頭,想不起來。

媽媽也叫他星星,但語氣是溫柔的,和這不一樣。

宋南星愣愣地看著布偶兔子,問它:“你叫什麼名字?”

布偶兔子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不停搖頭,無論如何也不肯開口了。

就在這時,601的門

忽然打開。

有白色的霧氣從門中湧出來,將猝不及防的布偶兔子和宋南星捲了進去。

宋南星抱著布偶兔子站在馬路上,小章魚和木偶不見蹤跡。

濃郁的霧氣散開後,馬路對面是一片不算高的居民樓,最前方的大門門頭上刻著四個楷體字“翠湖花園”。

布偶兔子耳朵動了下,扭頭往回看。

601的大門早已不見蹤影,周圍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霧氣。它有些擔心地抓住了宋南星的胳膊,不停朝他搖頭。

宋南星想起它之前的阻攔:“你是不是進來過?”

布偶兔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它示意宋南星低下頭來,將自己的額頭和他的額頭相貼。

許多畫面如同默片一樣快速閃過,宋南星明白了事情的經過,摸摸它的頭說:“沒事的,我們找到其他人,再想辦法出去。”

布偶兔子擔心地看著他。

宋南星張望四周,確定只有一條路可走之後,就抱著布偶兔子往翠湖花園走去。

木偶和小章魚原本跟他在一起,這會兒也不知所蹤,說不定也在翠湖花園裡。

宋南星走到小區門口,沒有立刻進去。他繞著小區的外牆走了一圈,透過鐵藝柵欄觀察裡面的情況。

小區裡大約有十來棟樓,樓層普遍不高,常規的九層樓高,最高的樓棟也就是十一層。樓棟號越是靠裡數字越大。從布偶兔子讓他看見的畫面裡,景嬈最後出現在六棟902。

此時天色很亮,看雲層裡隱隱約約露出的太陽輪廓推測,應該還是早上。

但很奇怪的是,小區裡並沒有看見居民。

宋南星把樓棟分佈的位置記在心裡,這才抱著布偶兔子邁進了翠湖花園的大門。

剛邁過大門,宋南星就敏銳地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改變了。

先是耳邊響起嘈雜的人聲。

宋南星循聲看去,發現在外面看時一個人也沒有的小區裡,此時到處都是居民。

有人在人工湖邊打太極,有人在晨跑,有人在遛狗,還有人剛買了菜從大門走進來……

只是這些居民一個長得比一個奇怪。

看見宋南星抱著布偶兔子走進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事情,齊齊轉頭看向他。

宋南星儘量避免和他們對視,貼著綠化道右側往前走。

那些怪物的頭隨著他的動作不斷扭動,目光始終追隨著他。

這時身後響起金屬鎖鏈在地面拖拽的摩擦聲,一道粗噶的聲線叫住宋南星:“前面的,停一下。”

宋南星後頸處汗毛微豎起,懷裡的布偶兔子也緊張地豎起了耳朵,一副隨時要衝出去幹架的樣子。宋南星安撫地拍拍它的後背,轉過身看向叫住他的人。

叫住他的人至少有兩米高,渾身上下纏滿了粗大的金屬鎖鏈,脖子上掛著一整圈的沉重鑰匙,不太合身的保安制服勉強套在他過於魁梧的身軀上,彷彿下一刻就要崩裂。

宋南星猜測他應該是小區保安。

保安低下頭,目光陰沉沉地打量著宋南星,粗聲粗氣地問:“你是哪棟樓的,怎麼看著有點眼生?”

問話時他滿是重疊鐵齒的大嘴猙獰張合,有涎水飛濺出來:“小區不允許外人出入。”

宋南星看見他渾濁的眼珠裡滿是貪婪,如果答不上來,恐怕下一刻保安就會迫不及待地咬掉他的頭。

他不動聲色地退後一些,表情非常不耐煩地說:“我是六棟剛搬來不久的住戶,你記性也太差了吧,都問了我幾次了?再這樣我要去物業投訴你了。”

保安被他的先發制人問得一愣,他已經快要貼到宋南星頭的鐵齒收了回去,疑惑地回憶:“是嗎?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有些苦惱地敲了敲頭,渾身鎖鏈和鑰匙撞在一起,叮叮噹噹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