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舟 作品

第25章 甜死

    這樣是不是舉牌的事情也會比較好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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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盛夏回到家,卻聽見王蓮華在和吳秋璇的班主任聊電話,她不好打擾,只好作罷。

    這麼一拖延又拖到了週末。

    週日中午盛夏回家吃午飯,見吳秋璇也在家,飯桌上氣氛不算好,盛夏也沒多問,猶豫許久,還是先對王蓮華提起要上滿三節晚修的事。

    王蓮華自然是贊成,只是仍舊有些顧慮,旁敲側擊問:“和你一塊回來的那位男生,只是同學嗎?”

    “嗯。”

    “真的?”

    盛夏抬眼,“嗯,叫盧囿澤,不知道媽媽還記不記得,初中時候的同學。”

    王蓮華“啊”一聲,“記得,家長會總是他發言,成績很好,也很有禮貌的孩子,他爸爸是君瀾集團的董事,和你爸有點交情。”

    盛夏點頭:“嗯,是他。”

    王蓮華對學習好的學生自帶濾鏡,盛夏是知道的。

    “他們家確實就在隔壁,”王蓮華囑咐道,“也別走太近了,高三了,一切以學習為重。”

    “我知道,媽媽。”

    “你是最讓我省心的,你說知道,就一定是明白了,”王蓮華嘆了口氣,“不像有些人,愁死人。”

    吳秋璇摔了碗,“要罵您就直接罵,不用這麼拐彎抹角的!”

    “你還有理了是吧,你看看你哪裡像個姑娘家,小小年紀學人家打什麼架?你再看看你,染的什麼頭髮,戴的什麼藍色眼珠子,你是美國人嗎?耳朵上鑽的什麼東西,幾個洞你自己數數!”王蓮華的氣本就沒消,這下火冒三丈。

    因為盛明豐的身份,不能超額生育,所以吳秋璇和鄭冬檸都不在盛家的戶口下。

    吳秋璇的戶口記在盛明豐一個好友名下,那人姓吳,戶籍在東洲市,吳秋璇從法律意義上來說是那人的孩子,所以她得去東洲念初三,在那邊參加中考。

    開學前小姑娘還滿懷期待,以為擺脫嘮叨的生活多麼美好,結果去一週就開始鬧脾氣,和舍友處不來,開始打架,最近還染了頭髮,打了耳洞,王蓮華週五被叫家長,順便去把她接回來,下午還得送回去。

    吳秋璇蹭地一下坐起,“反正我不想去東洲讀了,都是爸的孩子,憑什麼我就要去東洲上學,憑什麼姐就能上南大附中?別以為我不知道,她成績很好嗎?她也只能考上二中!還不是爸把她弄進去的!為什麼到我這就這樣?憑什麼!”

    “你別胡說,”王蓮華敲她的碗邊,“你姐是中考失利去的二中,後來成績好了才可以去附中,你這些話最好嚥下去,出去說指不定出什麼事!”

    吳秋璇“呵呵”一聲,“反正只有盛夏一個人姓盛,我和檸檸算個屁!”

    說完就離席而去,把房間門拍得震天響。

    盛夏一口飯沒嚥下去,含在嘴裡味同嚼蠟。

    王蓮華衝房間喊:“你就使勁拍,使勁砸,把這房子震塌了你爸估計能來看一眼!”

    “不要他看!要這種爸有什麼用!生我的時候他怎麼不把我掐死!”吳秋璇在房間裡反駁,聲音撕裂,已經帶了哭腔。

    王蓮華不再應了,只是低頭快速扒著飯,桌上的菜一筷子沒動,白米飯一團一團往嗓子眼裡塞。

    盛夏看見她眼角的皺紋淌過眼淚,淚水盡數沒入白花花的米飯裡,又一同被她往肚子裡咽。

    冬檸嚇壞了,捧著碗眼巴巴地看著盛夏。

    盛夏嗓子眼裡像堵著一面氣壓牆,無形卻迫人,她使勁嚥了咽口水,揉了揉鄭冬檸的腦袋,“檸檸乖,把飯吃完。”

    “姐姐。”鄭冬檸忽然出聲。

    盛夏努力壓抑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幾乎破防。鄭冬檸有自閉症,盛夏已經許久沒聽她叫姐姐了。不知道是不是眼前的場景刺激到了冬檸,小孩肯定是害怕的。

    盛夏撫摸小妹的臉蛋,“怎麼了?”

    鄭冬檸只是眨巴著眼睛看著她。

    飯後王蓮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機播放著無聊的購物節目,顯然,她沒在看。

    鄭冬檸坐在茶几邊畫畫,看著像在畫海豚。

    一室安靜,看著安詳和諧。殊不知內裡紛繁複雜,一片混亂。

    盛夏洗好碗筷,敲了敲吳秋璇的門,裡面沒有回應,盛夏按了按門把,是松的,門沒鎖。

    吳秋璇慣是如此,不過是等著人去哄。

    盛夏推門進去,反手輕輕關門。果然見床上蓋著被子的人動了動。

    屋裡沒開空調,盛夏到床頭找到遙控器開了冷風,才坐到床邊,輕輕掀開被子的一角,被子被人從裡邊拿住,掀不開。

    盛夏溫言:“阿璇,是我。”

    還是不動。

    “你不熱嗎?”

    被子鬆了一點,盛夏拉開,被子下露出一雙通紅的眼睛。

    “姐,對不起……”吳秋璇說著,又開始哽咽。

    盛夏嗓子眼堵得有些說不出話,她搖搖頭,緩了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阿璇,媽媽也是迫不得已,她也很難受。”

    這個家裡,沒有人比王蓮華更難過的了。

    遠嫁,下嫁,婆婆重男輕女,冒著政治身份的風險連生三胎,卻都是女孩,丈夫青雲直上,孃家家道中落,她連對抗的資本都失去了。

    融不進的夫家,回不去的孃家,一堂破敗的婚姻,三個未成年的女兒……

    曾經光芒萬丈的女人,如今連哭都是奢侈。日子多難捱,或許只有她自己才能知道,別人,即使是盛夏,也沒法完全感同身受。

    王蓮華拿不住吳秋璇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吳秋璇的脾氣和她年輕時一模一樣,任性張揚,不依不饒。她總是罵吳秋璇,又總是從吳秋璇身上窺探和懷念過去的自己。

    吳秋璇一邊哭一邊點頭,“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忍不住,對不起,姐我不是故意的……”

    “那一會兒睡一覺,起來和媽媽道個歉吧?”盛夏察覺妹妹仍遲疑,轉移話題說,“你的耳釘很漂亮。”

    吳秋璇摸摸耳垂,一邊抽泣一邊問:“真的嗎?”

    “真的啊,”盛夏抓過妹妹的手,“阿璇,你知道嗎,我經常會羨慕你,羨慕你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計劃,你是屬於你自己的,你有自己的模樣,將來也會有屬於自己的生活,因為你不姓盛……”

    “姐,我不明白……”

    “你會明白的,”盛夏擠出一個笑容,“我聽說,東洲很繁華,很時尚,其實阿璇很適合東洲,如果考那裡的高中,大學,在那裡工作也很不錯啊?反正也挺近的,週末都可以回來。”

    “可我一個人都不認識……”

    盛夏說:“人總是要認識新的人,能認識很多不一樣的人,也是一種幸運啊,你才14歲,就不止見過一個城市的風景,不止領略一個地方的風土人情,多酷啊?”

    “好像也是。”

    “為什麼打架啊,他們欺負你?”

    “沒有,有個女的很狂,她是我愛豆對家的粉,她詛咒我愛豆塌房。”

    “這麼氣人?”盛夏同仇敵愾,“那你詛咒她愛豆偷稅漏稅睡粉進局子!”

    “哇,這可嚴重多了。”

    “可不嗎,用不著打架,氣死她。”

    “氣死她!”

    兩姐妹躺在一張床上聊著,直到慢慢睡著。

    盛夏的生物鐘很準,一過午休時間她就醒了,她躡手躡腳出房間門,王蓮華已經不在客廳,應該是送檸檸去心理醫生那裡了。

    盛夏回到自己屋裡寫卷子,卻怎麼也無法專心,她想了想,收拾書包去學校。

    走之前她打了個電話給王蓮華,告訴她阿璇已經沒事了,傍晚送她去東洲就行。

    王蓮華嘆了口氣,“好孩子,難為你了。”

    “媽媽,你說什麼呢?”

    “那你晚上怎麼吃?”王蓮華問,“我去東洲來回也得三四個小時,趕不上了。”

    週日午託不包飯。

    “沒事,學校周邊有很多餐廳。”

    “那你挑衛生的吃。”

    “好。”

    下午三點的太陽白燦燦的,曬得燙背,盛夏騎著車,卻並沒有直接去學校,繞著這一片區漫無目的地開著。

    熱風灼面,能把思緒吹散,也能把眼淚蒸乾。

    可眼淚越來越洶湧,視野開始朦朧的時候,盛夏在樹蔭下一個急剎,忽然趴在車頭哭出聲來。

    眼淚的王國太神秘了。

    它只是一滴水罷了,裡邊藏著的各式情由卻足以將人瞬間吞沒。

    所以她總是把眼淚藏起來,在沒有人的地方延遲釋放。

    因為她不能讓所有人同時被淹沒。

    於是她總是一個人哭。

    作者有話要說:柔不等於弱,溫柔是一種力量。

    對這世界的失望,不一定都表現為渾身的刺。

    相反,可能會是柔順的。

    小心翼翼,瑟瑟發抖,只是因為潛意識裡的自我保護。

    “眼淚的王國太神秘了”——《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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