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橋頭 作品

第四章 偽奏、恩絕(二)

    “真個是‘大義滅親’誒!”

    柳鎮年痛快地大笑,伸手拽出那本奏章,放在參政晏溫面前。

    “晏參政,我不就是為了蒐集證據才擔擱到了今日;現在他兒子親自參他,他可百口莫辯嘍。”柳鎮年上前擊了一下他的背,晏溫卻面無悅色,抬頭看向他:“葉隆本無確鑿之罪,他兒子為避禍才如此行事。難道將軍非要致葉隆於死地不可?總得留條後路吧。”

    “去他媽的後路,”柳鎮年甚為不屑,“晏參政不要講這種話!我當年鎮討南蠻,要是想著留後路,今日就入不了京!果真給他條後路,他丁點都不記得!”

    “將軍不要急嘛……”晏溫把奏章看罷,摘下眼鏡,輕輕揉了揉眼睛,“此事與鎮討南蠻終非一理。將軍要歸天下之心,便要施仁義、養德行;若容得葉隆自辭官職,過路驛站俱令厚加款待,就算不能使彼感恩戴德,然也可讓中外拜服,更無把柄於人也。”

    柳鎮年卻聽得心不在焉,待晏溫說到臨末,便搖了搖頭:“不妥。還是按我的主意辦罷。”

    “悉聽尊便。”晏溫撫著鏡片回應道。

    葉隆的雙手被緊緊拷著,上面早磨破了一層皮,手紋也被土灰掩蓋得無法看清;臉也因久受風霜變得黯淡無光,只有瞳孔還算清楚的閃著。晏溫用明滅的燭火照著他,端詳了他一遍,便將蠟燭遞給下人,搓了搓手。

    “這才幾天,葉御史模樣都變了……”晏溫喟嘆道。

    葉隆閉口不應。“還多虧了你的親兒子,”晏溫道,“才將你參下來嘍。”

    “什麼意思?”葉隆還是忍不住問道。

    “葉永甲親自寫書參你,這案子才了結哩。”晏溫的聲音極為篤定。

    “誰……誰會聽你這信口雌黃!”葉隆的罵聲帶有絲微顫抖,用力注視著他,“真有此事,為何不把奏章拿出來!”

    站在晏溫身旁的下人不待吩咐,便拿出奏書來甩到地上;晏溫趕忙彎身撿起,將奏章重又疊好,笑著雙手捧給葉隆。

    他翻開奏書,剛看第一眼,身體便有些支撐不住;勉強再看下去,咽喉裡好像急著湧出什麼東西,但被他生吞下去。那雙睜大的眼睛繼續上下運轉,但他身體已近乎僵直——隨後,耳朵如被轟雷貫穿了一般,震聲乍響,眼睛頓時發黑,身軀重重地向後傾倒下去。

    ……

    獄卒用白布緊緊裹住屍體,放在破舊的木擔架上,轉身詢問坐在椅上愣神的晏溫:“葉隆因氣急攻心,立即便沒了氣息……是直接埋葬還是……”

    “啊……”晏溫還有些驚慌失措,“怎麼說他也是朝廷大臣,這麼做不合適。”

    “可是柳將軍之前吩咐我們……”

    “還是聽我的意見,呈稟聖上,令回鄉埋葬。”晏溫停頓了小會兒,一瞅那人的神情,繼續說道:“你不用怕,若惹惱了柳將軍,責任我來擔。”